改變,在每個人生命中周而復始;改變,在每一次發生時一去不復還。201811日起,台灣兵制迎來一次大改變,就是不再實行徵兵制,踏進全募兵制時代,這對台灣國防實質影響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台灣男生服兵役的集體回憶,聊「你是第幾梯隊?」可產生的共嗚感,也隨之成為歷史。《阿兵哥3×1 田裕華 杭大鵬 張良一的軍旅映象》攝影集,就以攝影師田裕華、杭大鵬和張良一,當年三人服兵役時拍下的非官方照片,補足舊兵制下官方塑造台灣軍人雄赳赳的形象以外,人們腦海裏缺乏的軍人生活形象,同時將一代人集體擁有的舊兵制回憶鎖在攝影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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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田裕華,(中)杭大鵬,(右)張良一,《阿兵哥3×1 田裕華 杭大鵬 張良一的軍旅映象》攝影師。

我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男生,確實是不知當兵為何物,年輕一代的香港人都對當兵缺乏想像和形象,在這次訪問開始時,我劈頭就問:「為何你們會想拍這個主題?」原來在軍中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拍照,就算是有機會的他們,拍照動機亦迥然不同,他們並非一心要拍出這輯作品,因為拍照當時他們互不相識,這本攝影集的一切都是命運安排。

杭大鵬在軍隊中擔任新聞官,本身就是負責拍攝上級軍官視察或場面盛大的官方照片,但他同時帶備自家相機拍下貼近每個人身邊經驗的生活照片;而張良一剛好遇上部隊要找一個專長攝影的阿兵哥,他便抓緊這機會,想要留下一些有紀實味道的影像;至於田裕華就不一樣了,他並不是一個攝影兵或是攝影官,在部隊一個聯歡晚會上,他偶然抽到營長準備的傻瓜相機獎品,就成了他在部隊中拍照的契機。

在台灣,當兵是憲法賦予男生的義務,張良一說:「大家不知道會當兵會遇到甚麼人,或許是高學歷,或許是小學畢業,或許是同年紀卻有好幾個小孩各式各樣不同層面的人,經過兩年的相處,退伍過後就要各奔前程。」他們或許一生不再相遇,就此斷了緣分,我看或許是這緣故,在台灣當過兵的人,一聊當兵就講不完,可是這種社會文化現象和世代記憶,未來恐怕不再有了

而我也充分感受到他們對當兵的滿滿回憶,因為他們三人不斷互相補充,感覺真的講不完。杭大鵬告訴我:「就算在軍中有拍照的機會,但當時有沒有多拍一些,或自己把底片留下又是另一個問題。」的而且確,他們當兵時紀錄的是1990年代兩岸關係極緊張的時代,從照片可見的兩岸關係,與廿多年後的今天相比是緊張得多,他們說從前外島駐兵十萬,如今金門和馬袓兩邊加起來就只有幾千個阿兵哥而已,兩岸局勢已經不是過去那樣。

而因田裕華是外島的個阿兵哥,令這本相冊紀錄得更全面,他的相片記下了當年外島工兵生活的點點滴滴。他告訴我何謂台灣兵界的「金馬獎」:「就是金門、馬祖這兩個外島,抽中外島的阿兵哥心情會比本島當兵的更苦悶,鬱悶,因為我們很難得能放假回台灣。」那時當兵放假回台灣,兩年大概只有4次,第4次就是退伍了,有一些早結婚的阿兵哥,他們幾乎都看不到家人、老婆、孩子……他說:「我記得印象很深刻,我們聯隊就至少有一兩個逃兵,每次只要有逃兵,我們防區就會發佈一個叫做『碧海演習』,把這個阿兵哥給找回來。」其實在外島基本上是無處可逃,不少阿兵哥因為逃了兵,被捉回來之後又要再加兵役,逃兵不划算的道理雖然大家都明白,但總有不少人受不了這種苦悶。

在田裕華退伍兩年之後,他辦過一個攝影展並出了一本小冊子攝影集——「馬袓當兵生活照」,送給參觀攝影展的阿兵哥,他笑說:「大家每天都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當然一開始他們會不習慣你拿出相機,但後來阿兵哥們卻經常說:『班長你要記得拍了這些照片,等退伍的時候要洗給我多一張,給我做記念哦!』讓我覺得在身上有種使命感和責任感。」

多年以後,蘋果日報在台灣創刊,三人同是攝影中心同事,一天田裕華把小冊子拿回去送,杭大鵬和張良一也看到了,本來張良一是邀請另外兩人一起辦攝影展的,但找不到場地一直到2016年中,他們找了一位台灣很資深的攝影家張照堂老師張老師建議他們先出一本攝影集把照片伸延出來

03.jpg之後張良一聽從張老師的建議把相中人找回來,看看經過25年之後他們的變化,比較特別的是攝影集出版後,放在基隆一間咖啡館寄賣,怎料那間咖啡館的常客也是當年其中一位失聯的隊友——大牛,他們便重新聯繫上,張良一希望未來一兩年能繼續這計劃。

撰文、攝影、剪接:余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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