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了的時間是否仍然存在?它是消失在記憶的時間中,還是,在另一時空一直存在著?看罷黃榮法(Morgan Wong)的演講表演《 #我們雙腳總比頭腦年輕 》後,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Morgan 在表演中提到南非藝術家 William Kentridge 的《Peripheral Thinking》 演講表演。Kentridge在不同地方做這個演出,開場白都是: What happens at the edges? Today I am meant to be talking about the importance of the margins – but I can’t stop thinking about mangoes.”,內容、用字以及演講的聲線語調均一模一樣。同一個演講表演,在不同時間及地方進行。其中一次在香港,時維2015年。當時Morgan 是席上觀眾,被現場的攝影機捕捉了在觀眾席的他,並在台上的大螢幕中播放。
當下是過去現在的總和
Morgan 找來 Kentridge不同版本的《Peripheral Thinking》,也點出了自己曾出現在其中一次,以說明相同的內容或者說相同的經驗會出現於不同時空。而 Morgan 在自已的演講中播出了Kentridge的香港站演講片段,他既在片段中也同時在自己的演講表演的現場。當下(now)可能不只是此時此刻,而是過去及現在的總和,Morgan 思考的是時間及空間的關係,以及對時間感知經驗不同的狀況。簡單來說就是「過去的他」(Morgan 或Kentridge甚至其他人 )可以不同時空中出現,在科技的幫助下甚至可以不停重覆地出現。
他本來打算在演講表演中讀出 Kentridge 那一段開場白,但最後發現忘掉了。記載著這段話的那本書卻一直擱在台上的書桌上。它被遺忘了,卻一直存在。那個被靜靜擱著而被 Morgan 遺忘了的時空,一直跟台上發生的時空並存卻沒有交錯。這一切彷彿虛無飄渺,又或者時空重叠交錯只是電影的橋段,但卻不無科學根據。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說明時間不是絕對,可以受外界影響,甚至體驗時間的位置不同,感受時間流逝的速度也不一樣。這個對於多重時空的研究有很大的影響。於是「快樂不知時日過」未必是單純主觀的感覺,因為快樂可能真的令體驗時間的速度加快。
對時間流逝不可挽的感傷,一直都是Morgan籍藝術去思考的命題。但時間真的一去不返,過去了的就是過去嗎?理論物理學家 Carlo Rovelli 提出「過去、現在、未來」這種順時序、單維度及以事件發生次序的時間感知,未必是唯一量度時間方法,時間也可以是多種維度。以一般重力學角度來說,假如將兩個調校至一樣的時鐘放在高低不同的位置,一會兒後兩個時鐘會顯示不一樣的時間。這並非因為它們壞了,而是地球是一個球體軸心是傾斜,高低位置不同重力會不一樣,因此時間在高位置流逝的速度會快些,相反便會慢些。Rovelli 甚至打趣地說:據此我們的頭顱比雙腳年長。時間不是單維度,它可以是多重維度,就是同一個空間中,也會有不同的時間存在。
時間高位流逝速度較低位快?
所以逝去的時間是否真的不可挽?Morgan 的演講表演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Kentridge 在不同時空重覆同樣的開場白;Morgan既在現場同時也出現於 Kentridge 演出的片段中。甚至接近完場時 Morgan 才想起忘了拿出 Kentridge 的書把那段開場白朗讀一次,但正如前述那書其實一直擱在台上。Rovelli 指時間不是單維度線性,也可以如層層叠般過去、現在、未來重叠一起。整場表演就是對時間多維度的比喻。
從以往行為藝術作品如《鐵柱磨成針》,籍自身行為經驗去印證時間的流逝,到最近在視覺藝術中心這場演講表演中,加入很多物理科學的理論,當中把作品中的「自己」這個非常人性的元素,轉向較為冷的科學理論,Morgan 似乎在尋求對「時間」這個概念更多的面向解說。他在演講表演中的確加入很多課堂式理論傳遞,例如開場那一大堆物理公式及運算。但細心觀察當中有許多「蝦碌」及即興成份,如Morgan重演自己過去在不同場合的演講,都令表演變得多面向。觀眾也許會對不同的內容有不同的體驗,物理數學盲如我對那一堆公式運算一頭霧水,在短短的十數分鐘解說中,我看了兩次錶感覺像過了一小時;但問答環節時卻有觀眾表示那是最有趣的部份,略嫌解說太傖促。
時間也許真的沒有邊際,它會因為外界不同因素以多樣的方式呈現。於是「渡日如年」跟「快樂不知時日過」可以發生在同一空間中。
撰文:Vennes C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