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發現不要怕犯錯,怕做得不夠好,愈怕就愈容易做得不好。」 —— 編劇 #莊梅岩

「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莊梅岩是真名嗎?」 我問。「對啊,是真名沒錯。我姓莊當然是因為我爸爸姓莊,名字由來是因為爸爸家鄉在梅山,媽媽家鄉在南岩。但我覺得他們不是亂取的,因為梅花和岩石都有着代表堅強的象徵意義嘛。」莊梅岩幽默道。人如其名,她對工作或者社會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也會有自己的執着。但執着以外,我看到另一面的莊梅岩更是一位坦誠謙遜、正面但不盲目樂觀的女漢子。

莊梅岩在舞台劇界早已公認是首屈一指的編劇,但她半開玩笑地說:「編劇的角色似代母,生完就交給導演養,其實我覺得自己很粗心大意,但我又覺得是好事,人生在世,重要的事執着就好,其他別太執着,劇本我只要過到自己就ok。」她覺得食編劇這行飯就是影照人生,想得通透是正常,但還是會不停想人生。近年曝光率愈來愈高的她,甚至跨足電視劇、電影等領域。其中一部討論度極高的編劇作品,是2017年年底,陳奕迅為 Viutv領銜主演的音樂特輯《短暫的婚姻》。

她自言這是她筆下唯一一套電視劇,莊梅岩透露這劇的促成純屬無心插柳:「他們 (Viutv) 當時希望我寫電視劇,但我想不到題材。後來陳奕迅跟 Viutv 合作,希望做一個音樂特輯,Viutv 希望我能幫忙完成它。」當時莊梅岩正寫一個關於婚姻和愛情的舞台劇,但因為社會的狀況讓她沒心情繼續寫,所以只寫了兩幕。

但最後她還是把故事大綱交給了對方,原因是演員名字叫「陳奕迅」:「先不要討論他是否明星,我其實不太留意潮流,對他的歌曲不太熟悉。但看過他戲劇的演出,我對他演戲十分有好感。後來想一想,覺得故事的主角很適合由他來演,製作團隊也覺得可行便促成了這次合作。」當陳奕迅的歌王形象深入民心,另一邊也曾被網民毒舌評為票房毒藥,但她依然信任並堅持把劇本交到陳奕迅手中演繹。最後演出得到觀眾讚賞,去年改編舞台劇版同樣得到網民好評,更出現撲飛潮。莊梅岩的獨到眼光和執着,勝了一仗。

在讚賞背後,莊梅岩自評為「寫故事弱者」,廿年間嘗試過寫音樂劇、舞台劇和電視劇,她笑言比較之下做音樂劇最為輕鬆。她覺得寫故事難,故事的起承轉合中,「承」更是難上加難,如何一步一步令觀眾深陷網中最考功夫,寫對白實在輕鬆得多。

她形容寫音樂劇為「遊戲人間」:「因為需要寫的對白最少,音樂劇比較聚焦在音樂上嘛。我也有音樂人和導演等可以依賴,沒那麼孤獨和大壓力。」商業意味較重的電視劇則介乎兩者中間,她認為要考慮的東西比較多,如觀眾的期望,演出的影星是誰等等。但最讓莊梅岩感到頭痛的,就是她眼中最神聖的舞台劇:「做舞台劇像巨人推大石,不斷重複。最吃力的是在一開始圍讀的時候,我已經要準備好兩,三萬字的初稿。」說到這,她的表情更「肉緊」:「如果圍讀時劇本還寫不出來會很大罪疚感,真的是惡夢!因為舞台劇是團隊的事情,演員、導演、設計師全部都需要時間消化,你不能因為自己需要創作時間而剝削別人的創作時間。」說來語氣堅定。她補充自己其實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工作,只要安靜也不會打擾她思考就可以了,不過絕對不可同時編兩套舞台劇。

學會放過自己

「的確不能每次都做得好,但只要每次都盡力便足夠。」莊梅岩談到工作,語氣雖然瀟灑淡然,但並非沒有態度。當然這種雲淡風輕也不是一兩天能訓練得來,莊梅岩也有過低潮期:「最差的時候是剛從美國回來。當時覺得自己畢竟『浸過鹹水』,要把自己的見識展現出來,並把所有事情做得很完美。所以總是看不過眼自己的作品, 對自己很 harsh (苛刻) 。」以前她會把責任全扛在身上,例如覺得劇團蝕錢,是因為自己的劇本不夠好而致。我問她:「如果有時光機回到過去你還會寫那份劇本嗎?」她想了一會:「每次寫劇本對我當下都非常重要,但有時光機讓我回到過去的話,現在的莊梅岩一定不會寫以前的劇本和題材,與此同時我重來不會改我以前寫的劇本,否定過去的自己。」

路還是要走,劇仍是要寫,她說後來學會轉念的重要:「人生第一份劇本收到的評價不錯,後來到中英劇團後寫的第一份劇本又獲獎,當時其實算是蠻順利的。潛意識當然認為自己要做得更好,但當發生不好的事情時,又會覺得其實情況沒有自己想的這麼嚴重。懂這樣想之後,我的狀態便回復過來了。」一時挫折不代表甚麼,要學會難得糊塗。

她除了把這種處事態度應用在工作上,也放在訪問裏多次提及的年輕群體身上。她寫《奮青樂與怒》,也是希望為年輕人加油。已為一子之母的她舉例:「每到餐廳用膳遇到有禮的年輕侍應打招呼,也盡力做好自己的本份,我便會很感動。我會很希望自己的小孩像他們那樣,從事甚麼工作都那麼用心,做一個負責任也懂得與人溝通的年輕人。」莊梅岩認為年輕人很有潛力,但社會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自由發揮。又或者,是因為我們既定的文化價值觀局限了他們的潛力:「我認為這是觸動我創作之處。這種觸動不只是感動,而是很著緊。希望別人可以多明白、諒解、甚至站在年輕人角度思考,而不只是責怪。」

今年,風車草劇團主理的舞台劇《公路死亡事件》,以及確定今年內上映的電影《聖荷西謀殺案》都能看到莊梅岩的身影,她透露下一步就是想寫電視劇。面對不斷的工作,莊梅岩希望仍能毋忘初衷:「有些事你會否輕輕放過?有些細節你會否不再執着?會的,人會累,所以要毋忘初衷,要保持那份執着和要求。」

撰文:熊天賜、余日一
攝影:余日一(部分為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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