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只是代表樓價和呎數的磚頭,而更是承載人類最私密的情感、回憶和思考的地方。香港文學季最新展覽《自宅字築》以一位藝術家加上一位作家為共同創作的方式,合共展出共九組有關「宀」字部的創作。面對叫香港人愈趨絕望的居住議題,相比起激烈的批判,展覽更趨向以文字和藝術築起空間抒發感情,令觀眾得到更大的反思。

展覽裏透過不同媒介的作品,如相片、影片及裝置等等,配合文字抒發對於在香港「居住」的感受。甫走進展覽,首先吸引我的是置於牆上的資訊圖表,彷彿給所有觀眾一記耳光,叫他們認清現實。看到因住在不適切居所而有抑鬱症傾向的港人數據,讓我想起一年前還在學時,曾經參與過某非政府組織舉辦、由露宿者帶領的深水埗導賞團。到訪他們「打躉」的宿舍和公園之餘,組織同事也分享了他們對「無家者」的定義,大意如下:「一般人認知的『無家』,可能是指缺乏能遮風擋雨又能居住的室內地方。但我們認為,居住在一個不舒適的空間裏——例如籠屋和劏房等,會為居住者身心帶來負面影響的,都算是『無家者』。」在一個文明社會裏,談「家」本來就不應只求有瓦遮頭。奈何成「家」太難,你能夠想像香港有多少「無家者」嗎?


想起《一念無明》。情緒病會被稱為都市病,某程度上都是因為由這個城市逼出來的。
攝影的威力,在詩人周漢輝和攝影師Benny Lam 的「密」裏能感受到。周漢輝的詩作《密居誌》,以第一身視角表達活在劏房裏的焦慮與絕望。Benny的攝影作品《侷住》,就像把周漢輝的詩具象化的呈現。翻開桌上的攝影集,內裏有關於香港住屋議題的各種統計數據,亦有更多Benny在劏房和籠屋等地點拍攝的作品。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張張街坊的笑臉。這種令人心疼的「知足」和「樂觀」,到底是香港人與生俱來,還是被迫訓練出來?

藝術家盧樂謙讀了詩人劉以鬯的作品《香港居》後,創作了裝置作品《香港原罪》,兩者合起來成了「宥」。劉以鬯的《香港居》透過描寫到處找屋租的經歷,抒發在香港難以追求安樂窩的心情。盧樂謙感歎香港人從身份認同到居住環境都沒有自己的話語權,跟書裏的人物相似。所以安排其中一樣代表「家」精神的物件——食飯枱貫穿了牆。身處嚴重土地問題的香港,即使彼此侵門踏戶,我們好像也只能「硬食」。而即使香港人貌似終於擁有安樂窩,但還是要把催淚彈吞進肚子裏。這個安樂窩,到底還有多「安」?有多「樂」?「今時唔同往日」,這作品提醒了香港人即使居安,也要懂得思危。

藝術家林東鵬和作家董啟章合力創作的「宇」,來自董啟章的一篇寓言故事《宇》,字裏行間不難發現時政密碼。林東鵬在他所選的「宇」字旁放了一塊鏡子,得出「宅」字,以此為作品名字,喻意個人內心與社會環境狀態相同。畫上的警察舉着黑旗進逼,以memo紙貼成亂彈穿過城市和民居,打在表面帶着殺氣、卻孤軍作戰的啡熊身上。「誰 將心困成一個迷宮 我竭力呼叫 白髮變黑」,立體呈現了藝術家的內心,混亂、焦慮卻又不得不繼續前行的狀態。
(董啟章《宇》全文:https://p-articles.com/works/943.html )
撰文、攝影:熊天賜
《自宅字築:文學 × 視藝 展覽》
日期:即日至24日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 包氏畫廊 5 樓 (灣仔港灣道 2 號)
時間:早上 10 時至晚上 8 時
展覽資訊:https://www.latest.facebook.com/events/1330424107109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