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藝文工作者都會有感,進行創作的難度並非沒有靈感,而是沒有資源;更別說尋找Funding的過程,是絲毫不fun的。是甚麼原因讓坊間的獨立創作人需要「堅持」創作,是愛還是責任?「係窮啊,_ _ _ _。」邊看中國藝術團隊「雙飛藝術中心」的展品,邊在心裏自己講自己笑。

在這次展覽裏毀掉自己的作品企圖兌換貨幣,並欲邀請訪客加入的這群癲佬,其實是九位畢業於杭州中國美術學院新媒體藝術系的藝術家,以怪誕黑色幽默的行為藝術和錄像作品行走江湖。素來以癲喪聞名中國藝術界的雙飛,這次探討的正是作為獨立單位的他們與「錢」的距離,卻反而以看起來較為「正路」的表達方式設展。然而只要場地熄燈,所有不方便的真相就會一一解開…

物化自己的藝術家?

「… 我們是技術LOW,對很多事情不屑,無法關照市場和資本,集體不像個體,很難與資本達成關係。所以,雙飛在不利的情況下,只能選擇最屌的一面——誰都不去關照,不好意思,只能這樣…」在網上找到了雙飛的一篇報導,他們是這樣回應記者的。受限於資源緊絀,令作為獨立創作單位的他們每每構思新作之時,都像被綁手綁腳。甚至早於十年前,他們便已開始對藝術市場進行批判,例如現仍能在網絡上找到的短片作品《當代買賣》和《喪失》等,均能感受到獨立創作人因缺乏資源,話語權極小而處於相對被動的狀態。

雙飛以地踎得來又具前衛意識的行為藝術介入社會,
在中國藝術圈子評價頗為兩極。(de Sarthe Gallery提供)

延續一向的批判視點,這次展覽打正旗號探討在藝術創作背後的「錢」。到底世人愛藝術,是愛藝術本身,還是藝術市場?雙飛似乎連選邊站甚至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完全把自己的創作「矮化」成能賣錢的商品。(甚或有種「陪全世界墮落」的意味)

《雙飛同款》

一同經歷「出賣」自己的過程

置於入口處的作品《雙飛同款》呈現了成員飲食、旅行、唱歌,以及穿著石榴裙搔首弄姿跳舞娛賓的畫面。隨着背景音樂「大哥,你好嗎?」散發陣陣憂愁,雙飛表達藝術家為了尋找創作資金而需要扮演像陪酒的角色,在各方面盡量滿足「金主爸爸」(資助方)的需求。這也可被視為呼應他們曾在作品裏表達早年被某展覽主辦方「放飛機」、說取消展出就取消;甚至在2015年被捲入威尼斯雙年展肯尼亞館的政治事件,均讓觀眾為藝術家在權力關係裏被動而無能為力的身分而感慨。

如果說《雙飛同款》算是雙飛同意自己作為藝術家被矮化身分的初步認證,《雙飛愛幣》就是呈現他們積極融入畸形藝術市場的表態。他們把一幅本來33米長的作品,分拆成9幅約1.5米寬和3米長的「鈔票」,每張繪有成員的肖像;畫廊燈火通明的時候所看到的只是平平無奇的抽象人像畫,惟有在相隔二十分鐘關燈並亮起紫外線燈,「鈔票」上的銀碼才會一一浮現。

紫外線燈同時亦揭示了作品原來是由「雙飛藝術中心雙飛花狽銀行分行」所發行的鈔票,鈔票上的金額亦直接對應各幅作品真實售出的價格。系列中的作品雖然尺幅一樣但價格差天共地,雙飛以此暗諷藝術市場的性質、社會的價值觀以及成為了金融工具的藝術品等議題,值得觀眾深思。

讓觀眾成為大哥

帶着「我們畫得那麼好,為甚麼還賣不掉」黑色幽默般的疑問,「窮到燶」的雙飛最終目空一切,透過《雙飛切片》讓觀眾一嘗《雙飛同款》影像內的「大哥」角色,以資金提供者的角度主宰他們作品的命運。在展場內懸掛的長幅畫布,其實是經雙飛裁選成《雙飛愛幣》後所剩下的作品。觀眾可根據場內指示和價目表選擇剪刀,捐款後便可從畫布剪出自己想要的部分;選擇三個最高等級的捐款,更能獲得像椅子甚至梯子等輔助工具進行裁剪。雙飛以貌似趣味的手法表達只要手裏資本越多,就擁有越多控制藝術家作品命運的權力——甚至超過藝術家本人所擁有的。

雙飛這次展覽的口號是「在貧富差距中體驗愛;於虛無中成為一個決策者。」甚麼是藝術?混雜虛榮、名氣、金錢和權力關係等而被建構出來的又能否算是藝術?這是雙飛希望觀眾思考的問題。

雖然資源依舊匱乏,但雙飛已建立一套屬於自己的符號和語言系統。步出陰鬱的展場,彷彿仍能聽到他們的呼喚。想成為決定藝術家命運的主人?加錢吧,加錢就可以了。

《雙飛花狽》

日期:即日至2月20日(星期二至星期六)
時間:11am ‑ 7pm
地址:de Sarthe Gallery(香港黃竹坑道21號環匯廣場20樓)

撰文、攝影:熊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