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傳來一則關於「文青」的報道,說對訪問中「偽文青才會看村上春樹」的說法感到愕然。讀川端康成才是文青?那麼讀Thomas Mann、普魯斯特的那些「共同體」又是什麼樣的人呢?不讀董啟章可以嗎?扣問真文青去不去大南街飲咖啡這一類問題如緣木求魚,為報道而報道,搶眼球實乃無可厚非。

訪問中川端康成與三島由紀夫似被放到「真文青」的籃子中,然而三島由紀夫卻不會以「文青」看川端康成,而是形容他為「忠實於自我和了解自己」的人,雖然在川端眼中「忠實自我」並非最高準則,而是與拋棄自己一樣,了解即拋棄。

也許是世道不同了,我以為「文青」本應該是一個籠統的世界觀—正如張愛玲與蕭紅有自己的袍,在洪流中有關也各不相干。誠懇面對自己陰暗面的青年本身倒是不會碟碟不休以文青自居而逢迎活著。街不迷人人自迷,媒體理該正本清源大南街只是一種消費形態,而非為「文青產業」作註腳。

文青可能就是那些「知其不可為」而撞死在書櫃上的人(網絡圖片)

說到底,「文青」的真假是表象,本心理該是以文藝為事業的一夥嚮往之心,僅此而已。「偽文青」也可發微此心,讀村上春樹並無過錯。文青「內在的孩子」是過於外顯才會讓人誤以為要有那些品味條件才夠資格當上「文青」罷了,想清楚一點是畫地自限,本末倒置。

該訪問又重提從前有人指責文青有「小資產階級」情懷,但此批判是近百年社會階級的糟粕與遺毒,俗情世界的毀譽,不應該由媒體復加在一群只顧追逐天上繁星的孩子身上的。

文青喜歡畫,喜歡書,也可以喜歡咖啡,飲咖啡時聯想不到「天空為我寫一封長長的信」是不是就不是真文青?喜歡村上春樹的同時,也可以喜歡夏目漱石,不一定要執迷於海子、谷川俊太郎或太宰治才算文青;該訪問沒有說到一個重點,我輩還會批評「偽文青」趕時髦,待諾獎出來了才去看看「豬肉枱」,但真心想讀《野鳶尾》不行嗎?訪問也沒有觸碰到一個問題—-動極而靜,靜極而動,文青是否一定要優雅?詩人又打唔打波呢?滿身臭汗是不是詩人?詩人與文青又點分?打波時那不在的存在就不是文青了嗎?

你說誰是文青?(網絡圖片)

青年可以在咖啡店的弦光下與文友侃侃而談,亦可廁身歲月向晚中,倚傍在老匠人身旁默默支撐著技藝之傳承,又或者在陋室的幽暗微光中立志不顧一切做他認為對世道是對的事,青年所思所想未必能起作用,但只要持守對文藝的嚮往,又有誰不是文青呢?「文青」是別人的毀譽,與志趣可以無關。

這個時代,人浮於事,老舊的走馬燈緩慢地在轉,但已經不是那一回事了。我們須要更深邃的內緣、內醒、內流…

心灰意冷時很易隨浮華而起舞,但至少不好鼓吹。

著實不容易啊,故也是「文青之必要」。

然而心外無物,我們又何必自甘物化「文青」?

撰文:佟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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