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藝術創作,是一個時代的反映。藝術家活在一個時代中,他會將一個時代的印象,加以提煉並濃縮在作品之中。」——黃琮瑜
水墨的繪畫技法眾多,落筆的力度、墨與水的用量、用色和構圖,都影響着落在紙上的每一筆。傳統水墨有賴藝術家在漫長的作畫過程中不斷摸索、實踐,正因如此,在大眾或初學者眼中,考究技法的水墨往往看來門檻較高、難以接觸。
去年夏天,黃琮瑜推出了他研發三年多的數碼水墨軟件「離心一墨」,寓意「以離心之勢拋擲水墨創造的種子」,融合水墨技法和數碼科技,拓寬當代藝術的視野之餘,也鼓勵有興趣創作的人大膽落筆。
傳統內涵上引入創新表現形式
黃琮瑜生於新水墨初起的七十年代,當時呂壽琨、劉國松等先驅者吸收西方藝術概念,接連在用料技法和思想精神上,挑戰中國傳統水墨的表現方法。來到科技更為成熟的今天,黃琮瑜捕捉數碼化的潮流,致力開拓水墨在電子程式上的面向,成為香港少數開創數碼水墨創作的藝術家之一。
訪問當天,黃琮瑜穿上一套殷紅西裝、戴上淡紅口罩,以儒雅的語氣,站在黑白色調為主的水墨作品前,乍看儼如他的其中一份作品《離心線(五彩離合)》,以紅墨潑染於一團黑色混沌之上,仿似宇宙搏動的墨韻。在半抽象的線條之下,黃琮瑜言談間卻多圍繞實用的技法,講述數碼程式帶來的可能時,流露出畫家對現實中藝術發展和教育的關注。
現任多媒體教授的黃琮瑜,與水墨結緣於就讀大學的時期,但黃琮瑜並非出身自藝術專門學科,而是主修計算機科學系,同時選修藝術課程,並受王無邪影響甚深。王無邪作為呂壽琨的學生,承襲其中西交融的藝術觀,在傳統內涵上引入西方的設計與哲思,創作中常有變化,從不拘泥於傳統。他得知黃琮瑜具計算機科學的背景,又懂得畫中國畫後,便建議他將兩者結合,就此鼓勵黃琮瑜走上融合科技與藝術的創作路向。
2005年,黃琮瑜著手創作第一個數碼水墨作品《世態圖》,自行研發模擬水墨滲染的系統。其後他將當中的系統應用於其他作品上,例如《靈水》一作以互動數碼裝置,表現出天人合一的意蘊。黃琮瑜在2017年將系統升級為一個應用性的軟件,希望它成為一個供大眾使用的程式,藉着軟件作畫、儲存檔案和輸出圖檔。

數碼軟件帶來的水墨可能性
黃琮瑜設計的「離心一墨」軟件,內置了一個水墨滲染系統,以此構成實時的水溶性顏料,達至滲化效果,亦能模擬中國毛筆提按的按壓節奏。近日「離心藝力 — 黃琮瑜數碼水墨繪畫及動畫」展覽便以此水墨軟件為重心,以動畫影片呈現黃琮瑜特別為展覽所畫的幾幅水墨畫的創作過程。
「這次展覽的重點是黃琮瑜的水墨軟件,我希望這個展覽能夠推動水墨的數碼化,亦希望大家親身使用這個軟件創作時,可以更放膽地落筆創作。」藝術推廣辦事處館長鍾婉嫻介紹是次展覽時說道。「在這個數碼時代,小孩及年輕人甚少會提起畫筆作畫,但透過這個軟件,或能讓他們重新發掘傳統水墨畫的精要所在。」

水墨滲染的程序除了能在電腦上還原真實筆墨的模樣,更能記錄創作的過程,大大增加了水墨畫的可能性。黃琮瑜形容軟件為水墨畫增添了時間這個因素:「傳統水墨畫在畫完後,會待紙張乾透才掛在牆上,觀眾看到的是其完成品。但要是用數碼媒體這個媒介來處理水墨創作,我可以將整個過程記錄下來,作為作品本身去呈現,營造出一個動畫的效果。」
在電腦屏幕上繪畫,不比直接繪於紙上般實在,卻提供了修改的空間。被問及程式為創作帶來的可能性時,黃琮瑜想也不想便回答:「用筆更大膽。」他認為電腦上修改的便易,使他作畫時更不怕出錯,因而願意多作嘗試。「可能受工具所限,過往的技法未能派上用場,卻反而有了一些我以往未敢嘗試的可能。譬如以大筆作渲染,這在紙上較難控制,但用電腦創作可以嘗試很多遍,從而選出效果最好的一張。」
水墨的當代意義
水墨畫的表現模式或許不同,但它的藝術價值終究離不開背後的精神與哲學。電腦軟件為創作添上時代感的元素,既趕上數碼潮流,也反映着時代的形象。「一個藝術創作,是一個時代的反映。藝術家活在一個時代中,他會將一個時代的印象,加以提煉並濃縮在作品之中。」黃琮瑜提到。「如果我用數碼媒體去創作,我就可以很自然和直接地,將象徵當代世界的元素帶出來,令作品不只是一個畫面,而加上了許多電子媒介和閃動影像,當中的動感會以另類的方法,將都市的印象透過作品呈現出來。」
黃琮瑜從事水墨創作二十年,不斷在藝術形式上推陳出新,開拓新媒體應用的可能,不過是因為他相信水墨對自身、對當世仍有其意義。黃琮瑜早前憑「離心一墨」奪得2021香港資訊及通訊科技獎:數碼娛樂(互動設計)優異證書,從過百個參賽申請中脫穎而出,充分體現了「離心一墨」作為水墨繪畫軟件,不單在藝術方面帶來新的啟示,也在科技方面有着無限潛力。

回到藝術或水墨的原點,黃琮瑜認為其意義在於提供了一個停頓的空間:「生活很忙碌,我們常要處理自己未必感興趣的雜務。但有時我們可以把工作放下,安靜地在藝術上追尋一個自己的空間,也能將自己的情感記載於作品之中,與他人分享,這是很大的樂趣,也是藝術或水墨創作對我而言的意義所在。」

離心藝力 — 黃琮瑜數碼水墨繪畫及動畫
展期:即日起至12月6日
時間:上午 10 時至晚上 9 時(逢星期二休息)
地點:香港中區堅尼地道 7A 香港視覺藝術中心展覽廳
撰文:鄭思珩
攝影:陳恩慈、鄭思珩
剪接:陳恩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