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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很多悲劇、很多難過的事情,不知道如何走下去,但起碼我們還有彼此。」

──袁澧林

生活在這座倥傯之城,我們都有自覺是「微塵」的時候,無力融入高樓,只能在狹路相逢,偶爾抓緊彼此,至少迷惘時還有人相伴。近年,被拋入不見盡頭的疫情,蕭條市道下更見各種人性與人情,林森繼《少年》後再將鏡頭指向城市中那些沒被言傳的困頓與掙扎,以電影《窄路微塵》講述疫情之下,來自基層的窄哥(張繼聰飾)與單親媽媽Candy(袁澧林)相遇,同謀生計,卻又各自陷入不同困境。

「個世界係『閪』,但你唔一定要做『閪』人。」假如要一言概括《窄路微塵》,戲中由窄哥說的這一句便極為精警。同身極處,戲內窄哥在餬口時堅持老實、善良,要「過到自己嗰關」,而Candy為了七歲女兒細朱,則寧可放下道德自尊,偷拾小便宜。

回首戲外,兩位演員對於電影、對於生活,也有着相異的想像,一個斷言:「在香港做小人物是絕望的」,另一個卻從絕望的世界看出一道縫,認為彼此陪伴,始終能走下去。電影說的雖是「小人物」,但談及困境時如何自處、彼此的相遇相知,其實也在探究普通人的生活,以至留在香港的不同世代,無法離開,又能如何走下去。

角色揣摩不離個人際遇

「這個世界有很多種人,在極處時我們都會遇到最好和最壞的人,窄哥碰巧就擁有這種(善良的)價值,而其實Candy也是。」近期演繹備受讚譽的袁澧林,講述對角色Candy的揣摩時,把自己待入單親媽媽的角度,真誠的話裏暗藏她對角色的一番思考。「演出前我問了一個問題:我為甚麼會在女兒面前,這樣擺弄二手底褲並拿去賣?這不正是我極力守住的防線嗎?假如有天女兒說要幫我,我必然會非常害怕。諸種壞事由我們大人做就可以了,小朋友應繼續沉浸在她的美好生活。」

代表基層的Candy,開朗之下藏有世故的閱歷,看到孩子想吃雪糕卻無力付錢的猶豫,又或在工作期間拾到手錶時的掙扎,平實而細膩地交待了角色的複雜性。演繹的過程中,袁澧林不時聯想到自身的家庭背景,說到家人時更不禁哽咽:「我現在不算成功,但終究也是不知怎樣跳出了兒時的家庭狀態,以至現在可以提供好的生活環境給家人。我父母目前還在工作,我拍這套電影的時候,很多靈感就源自我媽媽。」由浮沉多年再現於大銀幕,她到現在逐漸創造新的際遇,不僅需要幸運也需要努力。

袁澧林由文青女神變成單親媽媽,打破了既有的形象,令人耳目一新。而對於張繼聰來說,窄哥這個角色也似與他過去較多參演的喜劇風格迥異,然而戲中他的演繹自然流暢,彷彿打破了角色與演員本身的分野,就像他自己也直言,窄哥與他的距離並非很遠:「十多二十歲時,我曾覺得自己很窮,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我做了很多兼職,人們越不支薪,我便越窮,甚至連過海的錢也付不起,要打電話給家人,問可否過二十元到我戶口,讓我領一百元增值,否則連家也回不了。」

過去的際遇,反而留下樂觀的一面,就如窄哥身陷逆境依舊盡力維護Candy兩母女,在困窘之中,如此的角色善良得離地,但張繼聰從過去的生活體驗中發現,這樣的好人絕對存在:「這個世界確實有些人是這樣:自己不好,也希望你好,我亦希望我們的社會是這樣。」

狹路中尋生存依據

在現存的社會結構下,缺乏話語權的基層難以上流。困境尚沒結束,但狹縫之中亦能看見光,如電影中有一幕,母女走進新家,Candy慨嘆屋小,細朱卻立刻爬到床上,把臉直貼近窗邊:「都挺好啊,這裏有窗。」一部沒壞的冷氣機、鄰家的植物、陽光,微小的事物便成為了生存的依據,像袁澧林說:「希望觀眾會覺得,有人是明白你的,也有人是同樣過着這樣的生活。那麼我們就抓緊彼此吧。很多時候即使生活很難,我們終究也能度過,當我們的身邊有人陪伴,或是某天突然吃到美味的叉燒,我們便為此感到開心。生命中還有一些微小卻令人感覺滿足的事情。」

疫情逐漸停息,社會表面恢復常態,但《窄路微塵》從疫情下的一個困境故事,投射出普遍的生活情態,終究微塵的聲音仍充斥着日常的城市窄路。張繼聰認為窄哥代表的是一代香港人:「這是我拍這套電影最感榮幸的地方,我很希望透過這套電影,記錄香港在這個特別時期經歷過甚麼。」面對生活的起落,我們也許無法改變整個處境,但至少能決定如何面對生活,「如何對待身邊的人,這是你能夠控制的。而我覺得,只要每個人都對身邊的人溫暖一點、有人情味一點,更多地互相幫助,大家一定可以走下去。」

採訪:鄭天儀
撰文:鄭思珩
攝影、剪接: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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