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多少次,會看到滿月?」—— 坂本龍一

2020年9月,坂本龍一本來第3次來港開騷,於西九的自由空間舉行兩場演奏會,因為疫情延期,之後傳出他病情惡化,迫不得以把演奏會取消。有新聞報導教授於西九的兩場演出,被炒飛至45萬港元,普遍叫價亦去到2至4萬,為何香港樂迷如此愛戴他?

去年6月,坂本龍一於日本雜誌《新潮》的新專欄「我還有多少次,會看到滿月」,分享抗癌經歷,直認直腸癌第四期,並且癌細胞已抗散到身體其他部分。到去年12月12日,他舉行完網上鋼琴獨奏會《Ryuichi Sakamoto: Playing the Piano 2022》的第二天,宣布播出《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鋼琴獨奏,算是送給這個世界最後一份聖誕禮物。那刻開始所有教授(樂迷對坂本龍一的暱稱)樂迷都在討論或擔心他的健康情況,誰知今年1月11日,其Y.M.O.隊友高橋幸宏比他行早一步,估計他心情也大受打擊。更可惜是昨晚傳出教授的死訊。

教授讓本地音樂人看到出路

Y.M.O.乃至坂本龍一,對香港六、七、八十後幾代樂迷和音樂創作者,都有著品味與志向上的影響。工作關係,曾經訪問兩位本地以創作電子音樂稱著的音樂人劉以達和已故的亞里安,談論坂本龍一及其Y.M.O.的音樂特色。劉以達說非常佩服教授將電子與東方音樂的融合,而且文化逆襲歐美,進行了一場東風西佔的音樂革命,讓他們那一輩音樂人,看到創作前衛音樂的出路,他不諱言當年組Oriental Electronic Orchesta(東方電子樂團),以及創作《香碟XIANG GANG》大碟的兩曲《紅衛兵》、《中國女孩》,是受Y.M.O.的影響。

亞里安就拆解坂本龍一創作時的和弦進程(chord progression),指教授愛用7 chord、9 chord來創作,來營造歌曲的華麗感,而且不會自稱avant-garde樂手,借實驗之名來掩藏音樂的不足,作品流於理論化的空洞抽象。而YouTube亦流傳一條名為《The Aesthetics of Ryuichi Sakamoto》的紀錄片,訪問了唐奕聰、陳輝陽、梁翹柏、韋啟良4位音樂人,大談教授與Y.M.O.的音樂,有興趣的樂迷可到下列網址收看:

Y.M.O.被歐美音樂媒體譽為東方的Kraftwerk,因為兩隊樂隊都致力開發electronic music在流行曲中的可能性,創作上加入大量未來派元素,但雙方風格又非常不同,Kraftwerk屬於極簡派,對音符以及和弦運用極為克制,曲風比較冷峻和機械。Y.M.O.則不乏偏向流行化的作品,像《東風》、《DAY TRIPPER》、《Kimi Ni Mune Kyun》等曲,都非常旋律化,這要歸究細野晴臣與坂本龍一,都是接受傳統音樂訓練,還有未組成Y.M.O.時已經出道,已是音樂工業的從業員。

電影令坂本龍一成為Cult Icon

而Y.M.O.當中,為何坂本龍一最受本地樂迷歡迎,除了他是一位音樂全才,為《末代皇帝溥儀》(The Last Emperor)配樂贏得奧斯卡金像獎 。演出大島渚執導電影《戰場上的快樂聖誕》(Merry Christmas Mr. Lawerence),令他成為一代cult icon,戲中他與David Bowie的演出,大玩男男曖昧,成為異色電影經典。還有與art rock第一美男子、樂隊Japan主音David Sylvian合作的電影主題曲《Forbidden Colours》,都是當年一整代美藝青年的成長配樂。還記得1994年教授第一次來港演出,於伊麗沙伯體育館舉行兩場《Sweet Revenge Tour》,最尾一曲就以《Merry Christmas Mr. Lawerence》鋼琴版來作結,全晚非常簡約的燈光,就在此時全場天花板垂下乘千上萬的黃色燈泡,聲與畫的結合,如此唯美夢幻的閉幕,震陷在場每一位香港觀眾。

德藝雙馨的音樂人

成名逾40年的坂本龍一,不斷突破自己,被邀請為《末代皇帝溥儀》配樂,贏得奧斯卡獎後,接近30年,差不多每年接一套電影配樂工作,但他沒有因循守舊,反而不斷在音樂上探索和思考,千禧年他與德國電子音樂人Alva Noto 展開長年合作,拋棄過往賴以成名的優美旋律曲風,轉向實驗電子音樂方向。2006年的「新視野藝術節」,他與Alva Noto 來港上演多媒體演出《Insen》,千變萬化的眩目影像,配合教授極簡派鋼琴彈奏,為樂迷帶來一次暢快視聽體驗。

日本311大地震,坂本龍一又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即時回國賑災,又在鼻咽癌康復中,到幅射最嚴重的福島災區,以身犯險來安撫日本民眾的心,並拍成紀錄片《坂本龍一:CODA》,完全展示出一位藝術家對家國的關懷,和對國民悲天憫人的胸懷。如此德藝雙馨的音樂人,樂迷如何可以不愛他呢?

編按:坂本龍一官網發出聲明證實噩號,「謹向各位報告,我們的音樂家/藝術家坂本龍一於2023年3月28日逝世,享壽71歲。2020年6月發現癌症後持續接受治療,只要身體狀況許可,一直在家中工作室進行創作,直到最後的時光都和音樂一起度過。」經理人公司向支持坂本的粉絲、相關人員以及美國日本的醫療人員表達感謝之意。

根據坂本龍一本人遺願,葬禮將由近親舉行,婉謝各方的弔唁、香典與供花。經紀公司並以坂本最喜歡的一段話作結尾,「Ars longa, vita brevis. (Art is long, life is short. 人生苦短,藝海無涯)。

撰文:旭傑(Multi Groove@Mur Mur Sound)

延伸文章:寫在坂本龍一「最後」音樂會之後 Live / Life的意義是 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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