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首次跟「青年廣場」與學生們一同考察敦煌,被莫高窟的壁畫、彩塑所震懾,回港後不斷看書研究,更用了一年多時間完成了慈山寺「佛教藝術與文化證書課程」初階和進階,向成為藝術館導賞員進發。畢業之時,竟再次有機會與新一屆的16位學生們再次到莫高窟遊學,見證他們在非常暑假成為「敦煌守護者」,並再次跟堅守敦煌十多年的甘肅鴻文敦煌藝術硏修中心邊磊校長鑽到平時不大開放的洞窟觀賞,感受更深了。

敦煌

敦煌經歷了十朝2100多年,莫高窟可以看到四大文明交融的印記,在世界文化史上絕無僅有。這個沙漠中的美術館,單單是492個洞窟都是由建築、壁畫和彩塑三位一體的宗教場所,壁畫內容更是政治、經濟、文化、藝術、軍事及民間智慧等的資料庫,最全的十朝古代實體IG story。

再次走過駝鈴叮噹的沙漠、炊煙䙚䙚的草原;古道悠長、一眼千年。

經歷幾年疫情,第三次「香港青年敦煌實習計劃」終於復行,計劃期由6月中至7月尾展開,共計六星期。16位來自不同大專院校的學生親身到敦煌不同地標進行考察,學習敦煌人文地理、講解員指導訓練外,計劃知識與實習並重,學生們要面對水土不服之餘,最特別是理解古蹟的保育和面對的挑戰。#文化者 跟隨年輕人們腳步來到敦煌,記錄這批「敦煌守護者」在非一般的暑假,經歷巨大的cultural shock。

萬里黃沙。保育敦煌洞窟最要緊是治沙,大漠中洞窟最大的天敵是沙塵暴,風沙會侵蝕洞窟的璧畫,同時對窟頂造成巨大壓力。每隔幾天,學生們在特訓之餘,更要在戈璧灘徒步約半小時參與治沙工程,了解敦煌防止崖體坍塌的每個微細部署,甚至要拿起鋤頭舖設草方格沙障固沙。

在香港大學主修藝術歷史,副修歷史及文化的謝扶洛(Nora)同學,整個旅程最受感觸的也是治沙工程。「最初不覺得治沙那麼重要,後來在莫高窟拍照時要除口罩除帽,刮起風吹起了很多沙進來,我吸了也食沙,感到非常不舒服,很難以想像那些敦煌的老前輩當時的苦況,治沙真是一個很偉大的工程。」

走進敦煌,是滄桑與神秘的時間結晶。735個洞窟、492個塑畫、3990身彩塑、10餘座歷代木構建築,匯集了十朝匠人的智慧與美學痕跡,更是逾千年崢嶸歲月中的生活百科全書。

敦煌
走進敦煌,是滄桑與神秘的時間結晶。

沙塵暴感受前人守護洞窟之苦

Nora 最印象深刻的是61窟,裡邊有著五台山圖。「那是一個十分準確的地圖,然而那麼多年前,根本沒有量度檢測準確的地圖,沿著圖畫真的可以找回上邊的山和建築物,我自己是個路癡,真的難以想像以前的人是怎樣繪成這幅壁畫?看到真的令我起雞皮疙瘩。」

最觸動我的是講述釋迦牟尼涅槃的兩個偌大洞窟158號及148號,後者時有開放,但前者不常開。這是第二次聽邊磊老師講解裡面安祥卧佛造像特點,更難得是在沒有旅客的情況下,慢慢看牆上的眾生百態經變畫,非常感動。

樹仁大學歷史系四年級學生林曉言(Cathy),直言敦煌之旅鞏固了她未來投身博物館工作的決心。她最深印象是16和17窟,就是昔日的藏經洞。莫高窟藏經洞是中國考古史上其中一次極其重大的發現,與甲骨文、漢簡、故宮明清檔案齊名;光榮的同時也是一齣悲劇,先有時任官員不識寶,加上適逢晚清,政府無暇顧及,經英、法、日、美、俄等多國探險家的盜竊掠奪,藏經洞絕大部分文物流散世界各地,僅剩下少部分留存。

敦煌
敦煌經歷了十朝2100多年,莫高窟可以看到四大文明交融的印記,在世界文化史上絕無僅有。

有從空中生 無人洞窟最動人

「它是被中國人遺忘了的地方,經歷了多國的攫奪,敦煌研究院對這兩個洞窟努力地維修,也努力希望將一些流散在海外的典籍收回來,這令我十分感動。」她看到院史的陳列館,得悉過去多少前輩們堅守著大漠,也大受感動。「像第一代常書鴻即使生活如何艱辛、即使跟妻子分離,他都堅守著這個地方,這種精神令我十分感動,也令我聯想到香港的獅子山精神,那種勇於開拓、甘於奉獻,而且不畏艱苦,跟香港這種精神的聯繫。」

香港教育大學中文教育系一年級學生賴志賢(荔枝),中學時曾與學校師兄當過香港海事博物館的導賞員,因而了解過海上絲綢之路意義之重大,夢想是更深入的了解陸上絲路,如今能身處敦煌習訓是圓了夢。

正於教育大學修讀中文教育系的他,未來希望當一位老師。「我覺得這次實習十分奇妙,看到這麼多導師及讀解員給我們講解,做導賞員某程度也是一位老師,要向遊客講解莫高窟及佛學的知識,這對我來說是一次意義非凡的經驗,十分意義重大。」

荔枝也在治沙工程得到啟發。「看見邊老師和其他保護人員,他們長期在這裡忍受著惡劣天氣,為保存敦煌文物出一分力,讓更多人知道敦煌的存在和擁有的此璀璨文化,實在十分了不起,成了我的模範人物。」

作為導賞員,荔枝說莫高窟是不可能裝燈光給遊客去參觀,導賞員一般會拿着手電筒看,跟香港博物館並不同。

最令荔枝感動的,是邊老師帶他們看第一個洞窟時,特別請大家踎低看佛像的眼神。「我在敦煌研究院用AR和VR看過這樽佛像,那時只感覺是一個色彩較為豐富的佛像,對衪還沒有什麼敬畏之心。當邊老師請我們踎低用朝拜的眼光來看大佛時,有一種敬畏之情悠然而生,原來那時代人們是如此仰視神明,這是我來之前從沒想過。當我一跪低就好像跟千百年前那些供養人、那些朝拜者同樣地看著這佛像,這個神明好像真的可以保祐到我們,所以才有了這種敬畏的心理。」

敦煌
荔枝說莫高窟是不可能裝燈光給遊客去參觀,導賞員一般會拿着手電筒看,跟香港博物館並不同。

震撼人心的立體歷史書

香港大學主修食品營養科學,副修佛學的三年級學生向明菡(Angie),從小接觸佛教,比其他同學有更深的體會。「我的家人從事佛教藝術的研究,我也副修佛學課程,從小到大我看過不少佛教藝術的展覽,像文化博物館的展覽。有一年看到一個仿造睡佛的雕像展覽,其實跟莫高窟158窟裡邊的睡佛幾乎一模一樣。那時我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甫走進博物館已被其震懾著,想不到十年後我有機會來到這裡參與實習計劃。」

對Angie而言,最難忘的洞窟是45及158。「45洞窟是我們參觀的第一個,保留得非常完整,在邊老師的講解下讓我們看了很多壁畫、雕塑,老師教我們像以前的人拜佛時盤腿而坐、又或者跪下來看佛洞,視覺望著那些雕塑是有很大衝擊的感覺。158就是十年前我所看見的睡佛真身,我發覺站在某些位置看會感覺佛像特別地慈悲,有一刻甚至會感覺想哭出來。」

六星期的密集特訓,Angie認為在精神層面上學生們都相當豐盛,每位參與者都想到將經驗帶回去給香港的同儕,與不同人分享推薦,讓更多人知道中國有一個如此特別的敦煌。「敦煌好像一本立體的歷史書攤開在我面前,從五代十國到唐朝盛世,再看到它逐漸衰落、不同的民族融合,有些離開、有些進來敦煌,是四大文明交匯的地方。

邊磊校長:「我們只是在播下一些種子!」

過往兩屆計劃的實習訓練,都由在敦煌研究院工作了17年的「敦煌硏究院」甘肅鴻文敦煌藝術硏修中心邊磊校長負責帶領,他形容:「莫高窟的底蘊是十分深厚的,很多時候它的圖像,或者是顯示的內容,有時候發現某個洞窟的某一幅畫面,還是會給予我或其他人特別的感受、特別的靈感。」

回望這17年艱苦的研究與教育之路,邊老師語帶感慨地說:「敦煌歷史悠久卻非停滯不前。面對敦煌,我們越發現得多,越發覺自己所知道得越少。」疫情三年,讓敦煌休養生息,研究院加速了與美、日專家的修復合作及數字上的分享,又跟國內文物單位作會議的討論,修復理念的更新、修復材料的更新。

「同學來這裡,不只是學習洞窟的藝術文化,還有『莫高精神』:堅守大漠、敢於奉獻、勇於擔當、開拓精神。」邊校長認為,這種精神不單止用於守護莫高窟,也能在各行各業中發揮作用。

邊校長介紹指:「根據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的標準,我們完全符合六大標準,全世界九百多個世界文化遺產地,完全符合六大標準的,嚴格上來說只有兩個,一個是莫高窟、一個是意大利的威尼斯。」

無獨有偶,這兩個文化地標都受着天災所威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 最近報告稱,因為旅遊業過剩、過度開發和海平面上升,威尼斯將遭受不可逆轉的損害,科學家估計威尼斯在本世紀末之前就會沉沒,且威尼斯下沉恐加速,今年有可能列入瀕危世界遺產名錄。千年敦煌石窟也一直受着沙塵暴的侵蝕,必須嚴謹的保育。

「無數人在恰如露天博物館的敦煌洞窟受到震撼,除了美學也蘊藏我們瞭解古代人生活的珍貴資料,記錄、保護莫高窟是艱辛但重要,希望更多人成為發現者與傳承者。」邊磊校長說。

敦煌

撰文、攝影:鄭天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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