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一級助理館長(文物修復)勞啟明、資料館經理(電影搜集)馮佩琪、資料館館長曾煒樂、一級助理館長(節目) 陳彩玉

「保存香港電影的歷史和文化,是我們一直堅守的使命。至今如是。」—— 香港電影資料館(資料館)館長曾煒樂(Rowena)

一如往常趕急的步伐,走過喧鬧的西灣河社區、在肩摩轂擊的街道間左穿右插;才發現藏身在私人屋苑和公共屋邨的平凡社區內,竟有着一所結合展覽廳、戲院、冷藏庫、資源中心甚至修復室等設施,聚焦香港電影文化及歷史的五層多功能大樓。

「早前因疫情而閉館,大家可能經過也不會察覺資料館的存在,這很正常。」資料館館長Rowena微笑道。資料館館址啟用至今已踏入二十載,乘着即將舉行的開放日和一連串二十周年誌慶活動,資料館多年來深耕於電影文化及歷史的各個範疇,也將以更立體的方式呈現:「1993年還沒有現在的館址,其實早於籌劃階段,我們一直堅持着同一使命——致力搜集、保存、整理香港電影資料及推廣電影文化。」

香港電影資料館大樓外觀(由香港電影資料館提供)

保存非易事

資料館大樓結構特別,每層除了特定功能的設施,也會另闢一部分作冷凍藏品庫之用。集多功能一身,只因Rowena所指的保存電影,並非只有存放這一步:「我們所蒐集的電影及相關資料沒有時間限制,不少搜集回來的影片經一定歲月洗禮,因大多是曾使用過的菲林,差不多都有破損,很多時都不能即時使用,需要檢查其狀況作修補,若有需要也可能要進行修復。」憑藉冷凍藏品庫保存電影的同時,團隊也需要馬不停蹄研究和分析相關資料,從而整理香港電影各時期發展的歷史脈絡:「好好保存香港電影文化同歷史,希望這些資料,能一路保存給將來的人使用。」Rowena期望透過開放日,吸引平常較少接觸資料館的市民到訪。

修復學問多

如Rowena所言,舊菲林飽經歲月侵蝕,難免有一定的損耗。畫面上的顏色、光暗變異;影像上出現污漬、花痕甚至因菲林收縮令至畫面震動、聲音變調等,均會妨礙觀賞電影。修復電影,就是資料館其中一項主要工作:「簡單來說,我們在修復工作室裏把菲林藏品放出來看,察覺到跟當年的樣貌存有偏差,就會透過一些科學的方法,把當中損毀的影音資料修正,希望重現電影原本公映時的模樣。」資料館一級助理館長(文物修復)  勞啟明  (Koven)說。

時有聽聞坊間推出以修復版為旗號的舊片。美化顏色、減去畫面上的微粒、提升畫質和解像度、加強立體聲層次… Koven視這些修復步驟為「Cosmetics」層面:「但電影資料館看待藏品像傳統文物,所以我們的目的非令電影變得更悅目,一切還是以當年電影呈現的原貌為準則。」(由香港電影資料館提供)

自言與資料館共同經歷過多年的轉變,Koven表示資料館在早年已從事修復工作:「以前的年代技術有限,所以是以光學修復為主。過程是複製一個新菲林拷貝,在複製過程中透過調節機器的設定以改變新拷貝影像的顏色、密度和光暗,從而令影像更接近當年的質素及感覺。」然而光學修復能做到的,也只是有限度改善:「例如顏色褪減(fading)之後,能改善的只有部份顏色,不可能做到十足。」直至近十年數碼修復技術抬頭,修復過程可以由機器輔助:「透過電腦技術擷取附近原有而完整的素材,來重建菲林裏原本影像已損毀的地方。」

於2009年完成的《孔夫子》修復版,是資料館首齣應用現代數碼修復技術而完成的電影。而陳寶珠和蕭芳芳主演的1960年代歌舞片《彩色青春》(1966),也是令Koven印象極深的例子:「從小看到大,電視台也偶然會重播。然而畫面一般較模糊、也有很多花痕,電視上的重播甚至只得黑白片段…」他解釋以前的年代因技術和經費問題,彩色電影未算普及,經本地沖印的菲林只有黑白影像、質素也稍遜。後來《彩色青春》落入Koven和團隊手中,輾轉成為資料館首齣以全數碼技術修復的電影:「效果令人驚艷!影像穩定之餘,音效亦相當清晰。第一次觀賞到如此亮麗的《彩色青春》。」

還好有館藏

Koven直言顏色是修復過程中較主觀的範疇,往往最難拿捏,所以需要以舊資料作參照。《彩色青春》亦為一例:「因為資料館沒有《彩色青春》其他可用的素材(包括劇照),我們就使用了同是60年代伊士曼彩色歌舞片的劇照。同年代及類型的作品,用色的感覺相近,因此可以用作參照。」修復工作的目的為還原電影當年公映的面貌,必需依仗參考資料來協助判斷修復準則。所以資料館的館藏,一直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Lesley直言,普羅大眾其實懂得來電詢問送贈方法:「但我們也會先了解所送贈的文物,是否與香港電影歷史相關、或者香港電影界別人士有所參與;我們也要留意館藏是否已有相關文物。」符合條件,館方才會再作聯絡及蒐集。(由香港電影資料館提供)

「修復並非三言兩語可以做到。除了專業人士的意見、經驗,還需要大量參考資料。所以除了電影,我們也會修復與電影相關的文物,像道具、相片、雜誌和文章等。」資料館經理(電影搜集) 馮佩琪(Lesley)表示,文物收集途徑主要分為業內人士和公眾人士。前者所捐贈的多為菲林之類較專業的物品,後者則多為普羅大眾較能接觸到的物品和電影相關的周邊產品,如明星相、雜誌和影碟等。其中不乏驚喜:「最近有一位周潤發的影迷聯絡我們。他保存了很多十分新淨的相片、海報和劇照,其中有些珍貴的『Lobby stills』。」也就是以往張貼在戲院大堂、讓訪客能概括掌握電影內容的劇照:「一套大約12張、沒有對白或劇情,所以不會構成劇透。在1990年代左右仍有這樣的傳統,後來漸漸式微了。」Lesley表示能促成這件美事,是因為周潤發過去曾捐贈所得獎座予資料館收藏,啟發影迷也希望把偶像的美好延續。這種偶像與粉絲之間的關係,以及兩個世代與資料館產生的連結和承傳,讓眾人十分感動。

太平戲院舊貌。(由香港電影資料館提供)

而資料館蒐集文物的定位,亦成就了這次開放日「故紙堆中覓『太平盛世』」展覽及「文化活現之旅」。事緣資料館在2006年,從位於石塘咀的太平戲院、第三代院主源碧福手中蒐集逾三千項文物:「太平戲院在十九世紀初落成,除了播放電影,還會做大戲和國術等表演藝術,表演場地規模屬香港最大之一。1932年太平重建後,除了堂座、還有超等座位。」連英國皇室成員及海外的重要人物來港也會參觀,可見當年太平戲院地位超然:「除了2006年蒐集得來的一手資料,也有少部分從政府檔案處找來。最珍貴的是從未公開,包括日佔時期太平戲院的平面圖。」重溫過太平戲院的歷史,觀眾可以參與開放日的「文化活現之旅」。資料館一級助理館長(節目)陳彩玉(Priscilla)笑言路線同樣啟發自那些文物:「有一本來自第二代院主源詹勳先生的記事本;他寫過一句:晨如常(早上如常),再記下當天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聊過的天…」Priscilla後來跟源碧福聊天,談到原來她爸爸經常「chill住傾生意」,在城內不同地點遊走工作:「『生意係生㗎嘛,唔生點傾呀!』源先生出沒的地點,反映出當時中產或知識份子的social landscape分佈在甚麼地方。把這本子裏提及的地方整合,就成了是次導賞團的路線。」塘西(西環和石塘咀)、現已改建為商住大廈的太平戲院舊址等都是景點之一。Priscilla表示很感謝源小姐支持是次活動,期望參加者能踴躍進行討論。

珍貴的太平戲院平面圖,這次亦有展出。(由香港電影資料館提供)

不做離地的事

資料館現存大概4千多齣藏品,橫跨1930至2010年代:「1950年代尾的藏品數量有數百齣,是館內之最;至於2013年左右開始,以菲林進行拍攝的電影人已大幅減少,所以這時期之後的就不算很多了。」云云藏品中,有其中4部被挑選在這次開放日裏進行神秘放映。入場的觀眾有如抽盲盒,未到開場那刻也不會知道放映的是哪一部電影:「香港電影由上世紀初到現在,經歷了很長的時間流轉。這四齣電影圍繞香港電影的歷史,以及資料館多年來的發展、與香港人的連繫。」

(左起)資料館經理(電影搜集)馮佩琪、一級助理館長(文物修復)勞啟明、資料館館長曾煒樂、一級助理館長(節目) 陳彩玉

Priscilla表示首齣播放的電影,出自香港電影歷史上拍攝最多作品的一位導演;第二齣則為電影資料館首部在海外蒐集的電影:「當時無法沖曬彩色菲林,所以很多時候需要送到英國沖曬。希望藉此帶出香港電影的製作歷史。」第三齣是資料館播放次數最多的電影,Priscilla表示其導演手法、場面調度等細節均有驚喜,相信能引起各種討論。「至於最後一齣,是比較有玩味的。那是我們資料館的同事,最希望在館內欣賞的一齣電影。」Priscilla打趣表示這是透過同事票選出來的結果,自然有其讓人著迷的原因;更有趣的,是團隊會在電影播放前加插同事投票情況的側錄片段,加深觀眾的投入度,彷如一同參與。

「我們相信節目要與觀眾連繫,否則會失去意義;我們不會離地去做與市民無關的節目。」Priscilla所指的,不只是神秘放映裏所選擇的四部作品,也是整個開放日活動、甚至資料館團隊各人秉承至今的宗旨。

神秘放映節目設有工作人員解說環節,讓觀眾更清晰掌握四部電影被選擇的原因。

香港電影資料館「與眾同歡」開放日
日期:5月29日(星期六)
地點:香港電影資料館(免費參加)
5月10日早上10時起開始接受網上報名:https://hkfa-eticketing.com/zh/
查詢︰2739 2139/ http://www.filmarchive.gov.hk

撰文、攝影:熊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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