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未必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但至少可以不讓世界改變我。」—— #潘迪華
93歲的姐姐潘迪華一直倔強的說：「我不要一個歌功頌德的展覽。」
由3歲死過翻生開始，她就活得率性、追求自我標準的完美。終於在她93歲，等到一班與她synchronize的人，敢以前衛、破格的手法呈現一直前衛與破格的她。南豐紗廠CHAT六廠的大型展覽「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獻給潘迪華」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透過龐大的個人文獻與物品，與觀眾親密對話，由別人的女兒到成為別人的母親，展現一位涉足娛樂、音樂、電影、藝術的文化拓荒者如何能保持自我與清醒，走一條率性的窄路。
另一部分更有趣了，是策展團隊把姐姐魂牽夢縈一輩子的《白孃孃》，由一個神話，轉化為另一個現代神話，把純愛與「潘迪華精神」二創成前衛嶄新的當代藝術。例如藝術家鄭得恩首次展現委約的大型影像裝置《寧可像蛇》，將潘姐姐比喻為她於1972年籌劃的《白孃孃》中的角色──白蛇。此作非常大膽有趣，夾雜音樂劇最經典的歌曲，包括姐姐的經典《愛你變成害你》，泰迪羅賓的《控訴》相隔幾十年聽仍然熱血有feel。
文化碰撞 創造的勇氣
聯合策展人王慰慰、李勺言認爲，此次的展覽具有時代意義：「潘姐姐活躍的六十年代，正好是全世界文化碰撞最爲激烈、變化最迅速的時刻，與現在有一定的相似性。人們更加需要有實驗、獨立、創造的勇氣，才能面對時代的挑戰。」
姐姐由豆蔻年華已是文化拓荒者，輸身家為搞香港首個國語音樂劇《白孃孃》，如今仍不悔。展場有一個角落正是為她這心肝命椗致敬，又呈現了她的家庭故事，好些角落都令人感動。
提起潘迪華，多數人的第一印象是她在王家衛電影《阿飛正傳》裏飾演的阿飛母親一角。穿着精緻華麗的旗袍、上海腔調和凌厲眼神，出演了最獨具韻味的上海女人。然而，潘迪華表演事業的精彩，絕不僅限於在大銀幕上，展覽像砌圖般讓觀眾看到一個完整的潘迪華。
「我慶幸父母生咗我呢個怪物。」姐姐說潘迪華不重要，但她的思想與精神應該流傳。姐姐回憶，三歲的時候得了急性肺炎，「發燒燒到胡裡胡塗，若不是外公及時把我送到中醫診治，我早就掛了。」或許是死過翻生，深感命是賺回來的，何𢣷怕輸？
所以，她敢違反「成名要趁早」的圭臬，27歲以單親母親出道在當時傳統社會已是少見，29歲才灌錄首張唱片《潘迪華與世界名曲》，採用中曲西詞，一曲《Ding Dong Song》（《第二春》）成為代表作，經理人欲把她包裝成「中國娃娃」（China Doll）她卻不依，她不要當第二個「蘇絲黃」，只專心做其「潘迪華」。
潘姐姐與倫敦 EMI唱片公司在1964年簽約，成為首位簽約該公司的香港歌手，1965年推出她首張個人國語 EP《情人橋》，1966年演出大東電報局紀錄片 East West Island（《東西一堂》）及主唱《My Hong Kong》，姐姐有「旅行歌星」的美譽，半世紀僕僕風塵於四海，後來更當了《歡樂今宵》台柱之一。
六十年代是屬於潘迪華的黃金時代，她發行了16隻大碟和無數隻小碟。1972年，她根據中國民間傳說白蛇傳，創作出香港第一齣本土音樂劇——《白孃孃》。她大膽將搖滾樂融入民間故事，找唐書琨設計舞臺用的緊身衣與戲服，慧眼發掘顧嘉煇、黃霑這對香港流行曲的夢幻組合，展現其「敢為天下先」的超前精神。結果？就是走得太前而輸身家，但姐姐仍是不悔，她餘生都希望《白孃孃》可以「重生」，猶如白素貞於雷峰塔等待與許仙重逢。
姐姐曾跟我分享過一則有關她的剛烈故事：「有次在新加坡的夜總會唱歌，中途主人家起身敬酒，大叫：『飲勝！』我覺得他不尊重歌手，一氣之下拂袖而去；經理捉住我說這樣不行，人家是拿督，叫我快向人家賠不是。我說：『我管他是誰！他沒禮貌，我就不妥協！』」姐姐談起這件往事，仍然氣在心頭，她就是這種不肯妥協的人。
寧被笑迂腐 不妥協的人
「好多事是上天注定，我到八十多歲才睇得開。我知道《白孃孃》已無乜希望全劇演出，如果能讓大家知道《白孃孃》的音樂、知道我的精神，也今生無悔吧。」豁達的姐姐嘆口氣說，眼神仍是倔強的。 「我不會任人擺布，我唔想做花瓶，我是沒成績但我自己開心。」別人說她迂腐，她反笑人家幼稚。
這個世界「沒有百年工廠，只有百年品牌。」潘迪華，就是一個近百年的前衛、領先品牌。展覽名字改得好，認識姐姐夠耐的人都會認同：「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 獻給潘迪華」。
春蠶至死絲方盡，姐姐說沒遺憾也不後悔，兩袖青風走一回。她就是黑夜中的太陽，剛烈而矅目，她一生都在實驗、冒險，在暗黑的嚴冬，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春天。
年輕就是任性？那潘姐姐認為93歲的她仍很年輕。
「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獻給潘迪華」展覽
日期：2023年6月10日至10月23日
時間：11am – 7pm（每逢星期二休息）
地點：荃灣白田壩街45號南豐紗廠CHAT六廠
撰文：鄭天儀
攝影、剪接：古本森（部分圖片由CHAT六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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