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衰咩呢?衰聽話衰唔識爭取,因為我家不會教我爭取,只會教我服從和檢討自己。」—— 何超儀

最近上鄭裕玲YouTube頻道冷靜講述陪伴丈夫遊走鬼門關的何超儀,其一婦當關的睿智與情深,讓全香港人對她另眼相看。動地驚天愛戀ing,她一直努力做着自己認為對、有風格的事。由何家淑女蛻變為叛逆烈女,解放過程也一樣驚心動魄、撕心裂肺,聽她接受 #文化者 專訪娓娓道來……

「一定要經歷一大段被批評、被網民罵的日子,你要每天捱到不同的批評才行,至少熬幾十年,熬到麻痺了已經不當一回事,就可以埋頭苦幹做自己的事。」訪問前,何超儀跟我分享了一段「入五」感言,明年底她就步入半百人生。

明明,何超儀是顯赫家族的掌上明珠,照理能呼風喚雨;但她卻自謔為「何家名牌下一條副線」,視金鎖匙是阻力多於助力。她笑指自己名字永遠之前會先加上「賭王何鴻燊千金」,令她「根本做很多事都是白費。」

「富二代都不可以躺平!」

「我以前一出街被人罵,所有傳媒都罵我沒有句好。我一直被人欺負,覺得富二代不認真做事,或者做事做得不好最多回去躺平。」何超儀說,外人是這樣想,可事實並非那麼簡單,當年做富二代可不能隨便躺平,最後都要選擇一些事情搞的,例如選擇一些慈善機構去做統籌等,一定要付出。「否則躺平就等於是一個無業的人,是不行的!」

何超儀回憶,十多歲就疏離上流社會,覺得繽紛的娛樂圈更好玩,認識了梅艷芳、張國榮及陳百強等大歌手。她明白青春的可愛與追悔無從,要做別人不去做的破格事,明明家族是她最大後盾,她卻視之為牽絆,銳意要行獨木橋。

「一入行我叫老爸不要幫手,叫我家姐們不要理我,因為這條路我要自己闖出來。當時真的不知道

原來這樣是戇居,哈哈!」當年連哥哥張國榮都說要幫何超儀出頭引路,但她怕辜負恩人,保持着骨氣一一婉拒。何超儀回憶,一次現場表演走音事件,終於差點令她放棄音樂事業。

當年何超儀曾加入主流唱片公司,唱一些為服務市場的歌。「有一次喺活動失準,我真係聽唔到音樂,聽錯chord唱錯key,但突然間每個人在那個時間裡聽到我走音,然後就上了C1娛樂頭條。」何超回憶,當時喜歡玩弄她的傳媒自然無的放矢,「唱片公司覺得很丟臉,全行人不放過我,觀眾不放過我,整個娛樂圈自然都不想簽我,叫我以後出show都要『咪嘴』(假音)。」

走音事件令當時老闆很不滿,何超儀被斥責:「我們是一間用唱歌比賽來選拔新人的公司,無緣無故簽了你這條X種、還走音,我當然不可以讓你再拖垮我公司的形象!」何超儀堅持請老闆給予機會,最後還是不被續約,等於被炒。

「合約完咗,我成個人無曬希望!其實做甚麼也沒用,都是被人誤會,就覺得自己很廢、很廢。我小時候也有覺得自己很廢,但娛樂圈也是一個絕對不會放過人的圈子,不會給你面子管你爸爸是誰!?」

心情低落到谷底,瞞不過母親藍瓊纓,慈母竟對何超儀道歉並真誠培白:「是我不對,當我這麼多年的家教是教錯了你,我一直只教你服從和檢討自己,嫁個有錢人三從四德,從不教你爭取。」看見崩潰的何超儀,母親還苦口婆心的勸她:「沒辦法,你走!去你喜歡去的國家、讀你本應要讀的設計學,拜托不要再在傳媒面前出現丟我們家的架,你知道我們整家人每天都要面對記者對你的提問,不如你離開香港摺埋罷!」

「不如你離開香港摺埋罷!」

何超儀當然沒有摺埋,否則故事就說不下去了。在人生最低潮時,她遇上前香港奧運滑浪風帆代表隊運動員王合喜(現稱王凱韋),帶她去滑水,在陽光與沙灘療傷,也認識了丈夫陳子聰,開始創作獨立音樂,更重要是2010年搞自己第一部電影《維多利亞壹號》,是她人生一個里程碑。

「開始做獨立音樂,有一班合作樂隊的朋友都很支持我、鼓勵我,有自己的歌真好。那時候已經有些粉絲開始叫我何超,我很願意起碼不要再跟著那個品牌。直到搞自己第一部電影《維多利亞壹號》,終於有人站起來你叫你的名字。」

何超儀的極端,是女性主義的極端。 認識LMF和未來老公陳子聰,他們教何超儀別理別人閒言閒語,做自己喜歡的事,何超儀照單全收。「年輕就是任性」,不年輕也可以任性,何家淑女變成烈女,中間要經歷烈火煅煉。

「我開心終於找到一件事我做得很開心,開心原來是可以推動自己做更好的事。」

何超儀回憶,遇上LMF的大飛(陳匡榮 Davy),更是得到一位伯樂。「他叫我不要理別人說甚麼,他有個樂隊Band房,天天夾Band、看電視、打機,喜歡就拿起吉他彈。他那裡每個人都會教人,你

想學什麼樂器都可以去找他。」大飛還鼓勵她買卡式帶閒時錄下自己的碎碎吟,嘗試創作自己的音樂,教她練聲,還拍心口說替她編曲和監製,新朋友們開了何超儀的音樂視野。

結果就有了LMF與何超儀合唱的《何超》。歌詞道盡了她在上流社會見到的人生百態和烈女心聲:

「笑容滿面但喺個面具背面/ 咪又喺咁核突/上流社會嘅下流人/ 先敬羅衣就後敬人/裝哂假狗就扮勁人/我試過去玩 又真系見到一班狗人/」

何超儀更被New Metal 音樂刺激,喜歡上重型音樂。在往後那幾年,何超儀偏離主流、拼棄老細,自己夾 BAND 組隊「何超與海膽仔」(JOSIE AND THE UNI BOYS),辦迷幻 DISCO 演唱會。所以,最近大飛猝逝,何超儀在靈堂哭斷腸。

2008年,她聽大家姐何超瓊「非常有型」 的建議,和老公陳子聰自組電影製作公司「852 FILMS」,投資及發行自家出品,自己捧自己。《維多利亞壹號》、即將上映的《怨泊》,重口味一次又一次挑戰觀眾想像,跳出何家淑女的框框。

「女生做什麼輸的,做女監製、女導演、女人暫時來說在世界上想話事很難,因為你總會被一大堆男人阻礙著你,那些人可能是一些很重要的崗位。」何超儀說,並非做老闆就能排除萬難,「自己做老闆也會被人阻礙。」 

賭王千金盡地一舖,她沒有選擇拍一部賣座的商業片、寫一個女神角俾自己,而甘願演殺人女魔頭,甚至拍一齣矛頭劍指地產商和市區重建局諷刺上流社會,需要不一樣的勇氣。「有一位前輩,

一看就說:你一定好想出位,但你以後都要做壞人,回不了頭。以前只有怪雞電影找你拍,正經的那些人不找你拍,當時我沒有去相信他,原來是真的。」

「那後不後悔?」我問。

「不後悔。」何超儀斬釘截鐵說。

何超儀的終極目標,幾浪漫。「首先是希望我同老公可以白頭到老,到時希望我家的DVD櫃能放滿我們所拍、滿意的電影collection。」她說來,既真誠又勵志。

在光輝燦爛又專制迂腐的上流世界,何超儀是一株在乾旱狹縫中出塵的異色玫瑰,散發着另類的幽香。

採訪、撰文:鄭天儀 
拍攝:余靖、陳樂恩
剪接:余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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