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逾60年歷史的南豐紗廠於2018年年底完成活化，變為創作人大本營後不消一年就迅速成為文青聚腳點。以為這裏變了「潮mall」就已經用盡了「地方營造」的可能性嗎？非也。2020年開始不久，賽馬會藝壇新勢力的壓軸節目便選址南豐紗廠，帶來一系列表演及裝置藝術活動。讓這個地方迸發出成為多媒體表演場地的潛力。
「我們之間」系列活動以本地作家陳慧散文創作《香草織》為骨幹，由五組藝術家以不同形式延伸呈現文本內容。《香草織》由工廠女工阿絹出發，以第一身角度邊描寫她的個人成長、同時帶出香港紡織業從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的轉變，過程中提及了工業重心北移和荃灣城市地貌變化等史實。作品共計只有七個篇章，陳慧以有限的篇幅抒發對世事無常的感慨，不流於灑狗血式的情緒描寫更令人回味無窮。
善用地點呈現文本
此作的玩味在於同時描寫主角、紡織業和荃灣的變化，要找到地點把這樣的文本具體化呈現，位於荃灣的南豐紗廠可說是合適不過。這次是南豐紗廠首次作為大型表演藝術活動之場地，各組藝術家均「地盡其用」，嘗試在場地不同地點發揮作品的可能性。
例如由裝置藝術家陳韻淇（Kay）和音樂家林丰（Fung）攜手打造的《字間遊》就以較直接的方法擷取文本元素，前者聚焦在男女主角的曖昧情愫而後者則聚焦在女主角的生活經驗和對荃灣的感情，分成三部分在紗廠內不同地點呈現。甫進入南豐紗廠時所經過的主要通道白田壩里由Kay負責，選取文本首三章精句以「隱形文字」方式在地上呈現，觀眾如果沒有灑水在上面而「掂行掂過」絕不會察覺。除了呼應文本首章女主角表達對下大雨的恐懼，也增加觀眾與場地的互動，加強「地方營造」裏重要的「人味」。
裝置藝術家陳韻淇 Kay（右）親身指導「電話亭」的用法。 
《字間遊》第二部份除了電話筒錄音，也掛着文本節錄方便遊客閱覽。
（圖片由香港藝術發展局提供）
經常人來人往的二樓玻璃天橋則有Kay和Fung合作的藝術裝置，呈現文本第四至七章的內容。Kay表示電話亭的設計是想讓遊客像打電話那樣「回到過去」聽主角親述自己的經歷，所以Fung創作的背景音樂也以簡單直接的鋼琴編曲、隨主角獨白的情緒高低起伏為主。
位於天台花園的聲音裝置則由Fung一人主理，以半小時音樂和旁白導讀為文本七章作總結。Fung直言缺少「能見的」文字相助，反而讓他能肆意地以更抽象迷離的配樂，讓觀眾跳出文本：「我嘅用意唔係要你聽完半粒鐘音樂而知道文本講乜。因為文本只係一個起點，我反而想用音樂嘅虛擬同抽象性，構築起不一樣嘅空間，引發想像。」能360度飽覽荃灣景觀的天台花園，更讓Fung有感這次是音樂、文字、紗廠和荃灣結合的「四方向合作」。
從文本延伸更多想像
除了直接呈現《香草織》文本內容，也有藝術單位選擇以延伸此作的概念為目標，讓觀者能投放自己的思考，與之共生另一種思想的空間。例如林俊浩、李穎蕾及黃譜誠就攜手帶來實驗劇場《Living up to HER》，以形體、獨白和無伴奏合唱等手法呈現一場告別式，延續《香草織》內輕輕碰觸的生死議題。團隊也善用紗廠裏的空間，演出期間會帶領觀眾走過不同地點，讓觀眾成為「演員」之一，一同穿過生命的時光迴廊；紗廠內的一些商店也甚至受邀成為「舞台」之一，讓「演員們」品嚐咖啡和甜品，細味生的甜和死的苦（我覺得兩者倒轉來說也可以），可見團隊有意讓觀眾投入個人生命經驗，為作品提供更多解讀的角度。
另一個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節目是於入口處、玻璃天橋正下方的形體演出《白薑花》。現場搭建了棚架，繫着長長的布絮。初時看着演員們連跑帶跳、又滾地跳起有點不明所以，後來被他們愈發急促的呼吸和激烈的動作提醒了我《香草織》的女主角，面對每天都發生巨變的無常人生，表面看來冷靜沉穩，實質內心不知有多翻騰。我想被故事主人家自己抑壓下來的怒氣，終於可以「超越維度」地透過《白薑花》的演員們發洩出來吧。雖然此作完全拋棄讀白，但靠着演員的肢體動作（現場覺得有種街頭parkour的刺激和速度感）和音樂，也能牽動觀眾情緒，甚至驚嘆於一眾體能絕佳的演員們。
看完《白薑花》，想起Fung最後也表示希望透過他的聲音裝置呼應《香草織》裏對世事無常的慨嘆。我想《我們（與小說主角）之間》最大的共通之處，就是無論相隔多少個維度，生而為人的我們依然無法避免世界飛快地運轉。能做的就只有盡能力地活在當下，過好日常以應對無常吧。
【賽馬會藝壇新勢力 藝術行：《我們之間》】
主辦單位：香港藝術發展局
日期：2020年1月10至19日
地點：南豐紗廠（荃灣白田壩街45號）
節目詳情（https://www.newartspower.hk/programme/%e6%88%91%e5%80%91%e4%b9%8b%e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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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攝影：熊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