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一次見余香凝,今年5月中。

1.那天,不只白日之下,簡直烈日之下,攝氏三十幾度,到她沙田母校,和她一起分享——我是配角,她才是主角,師弟師妹見到她,簇擁住她,好開心。我也開心,同時有少少擔心。

余香凝
余香凝(攝影:月巴氏)

2.粗身大勢,但竟然沒有助手沒有姐姐陪她,她自己一個,搭車來到母校,一個她曾經上課的地方,一個後來為了準備《非同凡響》而再一次來上課、為投入角色做準備功課的地方。她一向獨立,她說這一代演員都很獨立,日常工作,不一定需要同事在場(更加不需排場),於是在拍攝現場,等埋位,會同其他工作人員吹下水。她喜歡這種Team Spirit,入行時,沒想過要做一個好神聖的演員,反而是那個Team Spirit吸引她——像小學時踢波,中學時打排球,總之,好鍾意一班人去做一件事。

余香凝
她喜歡這種Team Spirit ——像小學時踢波,中學時打排球,總之,好鍾意一班人去做一件事。(《白日之下》劇照)

3.但面對角色,由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骨妹》,她第一齣戲,沒頭緒,惟有問人,問演中年版張靈靈(最後沒有在戲裡出現)的舞台劇演員彭珮嵐;彭珮嵐提議她,為角色寫人物小傳,想像角色的成長。聽完,即諗,既然要做大家姐,一個豪爽一點、有經歷的女仔,個肢體語言應該要點?那一次後,每逢接到角色,便為角色寫人物小傳,做龍舟教練就去練扒龍舟,做學生就返中學上堂,覺得自己投入了,準備好,帶住所有功課去做個角色。後來才知道,原來在有些觀眾眼裡,她演出有點緊。她從沒想過「鬆」這個字。

4.轉捩點是咩姐。電影上映時,好多行內朋友都說好睇啊,彭秀慧甚至跟她說:你今次真係擔住支牙籤做戲。她奇怪,究竟自己做過甚麼?做咩姐時,她陀著BB,組數不多,沒有好長時間給她入戲,沒法子做好多功課,只抱住一個同岑珈其去玩的心態去做。結果,她同珈其撞出好多預期之外的,又有些連劇本也沒有寫的小動作——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做戲時,身體最不自然,手會不知擺哪裡好,在《緣路山旮旯》,卻能自然地,用手捽下珈其個頭,原來這樣就叫做「鬆」。她第一次感受到「鬆」。原來演戲,是要「鬆」。

余香凝
余香凝後來才知道,原來在有些觀眾眼裡,她演出有點緊。她從沒想過「鬆」這個字。(攝影:月巴氏)

5.但凌曉琪不是咩姐。

6.面對凌曉琪,不能不做功課,但到正式演出時,又要掉走那些功課,再好鬆地進入。其實有點難,但這是一個新嘗試。她做功課時所理解的凌曉琪:畢業後,入行做記者,初時一定熱血,但做了六七年,會叫自己「算啦」——只是叫,其實未做到,同她本人可能有點似,三十歲了,有時都會同自己講不如算啦,但個心其實唔想算。她跟導演說,凌曉琪不需要化妝,她是那種嗱嗱聲做嘢的人,導演想法一樣,但補充,曉琪份人幾憤世,不覺得一定要結婚或者生小朋友,所以叮囑她,在片場時不要流露一絲媽媽樣。

7.以前看劇本,余香凝不會有太多想法,後來,對演繹角色這回事多了一點體會,看劇本,會多了質疑,會奇怪角色點解會咁講嘢?是否可以加加減減?看《白日之下》劇本,她沒有加減,因為根本不需要加減。「他們用了五年時間去諗,希望沒有辜負他們。」

8.她緊張,她先生更緊張。電影上畫,先生好似睇股市,睇住MOVIE 6個App,「綠色嘅綠色嘅?開始紅色嘞……」又會睇勻觀眾評論,她惟有叫老公,不要太Care。老婆的作品,老公統統有看。他最鍾意哪一齣?「沒問過呀。這一次《白日之下》,他力推,之前那些,都沒那麼落力Sell朋友。」過往接戲時她沒顧慮,任何角色都試,但現在,會取捨,畢竟有兩個小朋友,家庭一定放首位,「所以跟他說日後只會揀一些用心的製作,點知老公竟然話:『吓?咁快就揀?』」老公的支持是去到這麼一個程度。

9.余香凝比很多女演員幸運,擁有很多別人記得的角色,張靈靈、Dorothy、OK姐姐、咩姐、凌曉琪——但亦有人只記得她過往那段感情。那段時間,是她最沮喪時刻,想過放棄。「好多謝彭秀慧。那年生日,我好唔開心根本唔想見人,她叫我出嚟,話成班同學仔同你慶祝。那一晚她們同我講,冇㗎嘞,你呢一世都俾人鬧㗎嘞;但如果你捱得過,繼續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別人就會知道你其實是個怎樣的人。那個低谷,我自己放到好大,但其他人會覺得,一陣啫。」結果,那段時間的事,只是一陣子的事,過去了,而之前拍下的電影,陸續上映,別人終於看見余香凝,是正在認真演繹角色的余香凝,不是娛樂新聞基於想像描述下的余香凝。

余香凝
之前拍下的電影,陸續上映,別人終於看見余香凝,是正在認真演繹角色的余香凝,不是娛樂新聞基於想像描述下的余香凝。(攝影:月巴氏)

10.即使不代表現在的她已徹底放下那傷痛。「但我現在的Focus是工作和家庭。有些人要望以前,我要望的是前面。」我開心,戥她開心,在金馬獎舉行前一日趕及寫這篇文。

撰文、攝影:月巴氏
部份相片為《白日之下》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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