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獅終身成就獎得主許鞍華新作《第一爐香》的香港版正式預告最近出爐,這齣電影改編自張愛玲的中篇小説《沉香屑.第一爐香》,故事講述上海女學生葛薇龍遠赴香港求學,投靠姑媽梁太太的同時卻被利用成誘餌來吸引男人。葛薇龍逐漸沉迷在紙醉金迷的世界內,期間被花花公子喬琪喬吸引,費盡心思想要嫁給他,最終卻一步步迷失自己,淪落成交際花。
在短短兩分鐘的預告,每個畫面都潛藏着小説的重要意象。知名奧地利電影導演Michael Haneke 曾經表示電影是獨立個體,改編作品不需要還原原著,反而是要抽出精粹,視電影為原著作品的入口。見《第一爐香》預告背後充滿小説中細節與韻味,筆者希望借拆解此預告,帶領觀眾進入張愛玲四十年代的文字世界。

預告開頭的幾個畫面,已帶領觀眾步入主角姑媽梁太太的屋宇,鏡頭指向孔雀標本和旁邊的梁太太。雖然小說沒有交代此巨型孔雀,但都符合張愛玲筆下梁太太奇異而不和諧的大宅。故事大部分情節都發生在梁太太的大宅,張愛玲透過大宅的描述和當年香港中西文化交雜的背景,定調角色處於的荒誕氛圍。除了場面設計,電影還以高飽和度的色調把這種荒誕陰深的感覺放大,樹葉的綠、梁太太的衣著都鮮亮得不真實,再配上板本龍一的音樂,令人對這「愛情故事」更感到不寒而慄。

在小説中,梁太太一直利用薇龍的年輕美貌在上流圈子裏斂財。預告畫面都有交代梁太太要求薇龍接受財主司徒協的禮物,一雙寶石手鐲,像手銬鎖住薇龍的自由。梁太太除了斂財,也斂色。在預告中,大財主吞下生蠔的畫面到梁太太起床的鏡頭,以蒙太奇手法將畫面轉化成情慾的意象,交代梁太太操縱人心的計謀源自內心禁奈不住的慾望。


小説除了精鍊地描述梁太太對薇龍的箝制,也着墨薇龍在感情上的折磨。預告片的尾聲薇龍躺着抱住喬琪喬,心思縝密的觀眾不難發現,她的中指帶着戒指。正如小説描述,薇龍最終與喬琪喬訂婚。薇龍的臉在預告中是一張悲劇,因她愛上了一個不會愛她的人。在小説的結尾,新婚的薇龍向喬琪喬訴說她是自願被擺佈的,似乎電影會延續小說這結局。在預告中段,我們可見身穿粉紅寬衣、身形略胖的薇龍在點唱機前抽煙。相信電影會透過薇龍婚後生活的想像,讓觀眾一同窺探被愛情折磨的痕跡。

預告以故事開頭作結,身穿校服的薇龍進入梁宅大門的一刻,開門的丫鬟滿臉疑惑,似乎感覺到薇龍的決定將會扭曲她往後的人生,由自立的女學生淪為梁太太與喬琪喬的傀儡。「你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你現在又是一個人。要想回到原來的環境裡,只怕回不去了。」這預告台詞同是原文句子,小說交代薇龍因飽受關係上的折磨而回到上海老家,但她放不低在香港的浮華回憶,放不低花心的喬琪喬,所以最後即使帶病仍默然回到香港梁宅。即使上流社會的氛圍如何荒謬、人與人微妙的關係如何複雜,最終都是薇龍的決定讓自己墮入這個命運漩渦中。
以上是筆者對預告的解讀,借此吸引觀眾細讀原著文本,感受張愛玲字裏行間的縝密心思。至於電影能否承傳原著的神粹,就等上映時大家自行判斷了。
撰文:余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