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無能為力,但必須竭盡全力」

香港音樂人陳蕾新作《下流社會》MV在Youtube上的介紹寫着這樣的一句。然而,甚麼事叫我們無能為力?聽着音樂,細味《下流社會》歌詞,思緒率先鑽到了陳蕾口中形容的香港。

香港是「對我重要的另外一個家」。陳蕾成長於廣州,自幼聽聞香港,往往聯想到「旺角、尖沙咀、銅鑼灣」這些因為 收看香港電影或聽香港流行曲時而知悉的地方。後來陳蕾到港發展音樂事業,形容自己是來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那時的香港,就如陳蕾談及自身經歷時提到的,是一個吸引人前來「實現理想」的地方,對比《下流社會》中對現今社會的描述,「沒有高等的偉大理想 / 沒有刻苦的既定印象」,相映成趣。

香港命途多舛,屢有事端,居於其中的人試圖在變幻中抓着的那種東西,多希望是不變且價值崇高,例如﹕愛。談愛很難,或因為抽象,或因為我們很少認真談,或因為我們不懂愛、未曾經歷愛。陳蕾略有同感,也「不肯定愛是否存在世上,畢竟人是自私的」— 正如人們常將愛與無私並置在一起,自然愛跟自私便互相抵觸。陳蕾愛貓。她設想在一個即將發生車禍的現場,如果她需要犧牲(「犧牲」,又是一個常出現在「愛」旁邊的一個字詞)一己性命去拯救自己的愛貓,在關鍵的一剎那,她會否願意行動?當身體要作出決定性的反應時,它會否因為自己對愛的不堅定而猶豫,以至未有及時伸手?可能這正正是其中一個《下流社會》歌詞描寫我們「無能為力」的一面,愛 — 莫能助 — 很多時連幫助自己也很難,何況幫助他人。

幸好,或者用陳蕾的用字﹕「感恩」,感恩我們不是獨自學習愛,我們在學習路上有同伴,有學習對象,亦有實踐對象。陳蕾在談訪初時,未有及時想到如何談愛,但當提到爸爸時,彷彿想通甚麼,「爸爸對我的就是愛」。在一個成功至上的環境,我們用成敗論英雄,但陳蕾感受到爸爸並沒有以此為視點去愛自己。「他(陳蕾的爸爸)是不求回報」,他為家庭的付出也沒有因為對方是否出息,是否在社會標準下是一個成功的人,而在愛上有所增減。爸爸的出現,令陳蕾在愛上有所啟迪。面對身邊的一切,無論新歌的迴響,或爸爸的寵愛,或支持她創作音樂的人,陳蕾盡都「感恩」,這教人想到,愛確實有很多代名詞,掛在口邊的「愛」字未必是愛,愛在不少時候都是出現在語言未有趕及的位置。

「有人用一生治癒童年,有人用童年治癒一生」

陳蕾表示自己屬後者。爸爸展現的善和温柔,未必是宣之於口的一個「愛」字,可能更加是一種經內化後,自然流露的一種生活方式,而它深深影響陳蕾待人處事的態度。她相信,沒有微不足道的善,只要努力保持內心的強大,每一件好事都能感染身邊人,逐少逐少將美好傳開,甚至能在下流的位置影響「上流」。《下流社會》呈現的是一個廢墟般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依舊有加班,有剝削,有虛耗,有消亡,或許這些都是叫我們顯得無能為力的事情,但正因為我們無能為力,我們才會知道自己本來就有去愛及被愛的能力,只是這些能力因外界而被削弱。「你可以無能為力,但必須竭盡全力」,說的應該就是竭力保存我們愛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