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人人都能說話,又人人不能說話。

有時話雖多,但沉寂下來,不免滄滄涼涼,對話「迴廊」到底不見。

所以久違了的「迴廊」出現,總是想「多說話」。

電影《正義迴廊》出來後,網絡議論紛紛,此電影無論是當年的案件抑或再創作的電影本身,都已戲如其名進入「迴廊」備受關注,港人重現對制度的討論—無論是從香港奇案的角度、《十二怒漢》的角度、傳媒的角度抑或政治案件的角度,都足以引發多角度思考;有評論覺得演員整體超出色,也有人覺得導演太貪心,篇幅不足夠云云。本著「多說話」原則,以下還想寫寫幾個個人關注的領域,延續思考,讓自己有機會多睇幾次。

張顯宗庭上反應:

《正義迴廊》改編自2013年「大角咀肢解父母案」,男主角發揮受影射周凱亮的先入主限制,對白如「畫面好震撼」、「當時只係有少少慌亂,但都可以話係平靜嘅」、「你可以當我唔正常,係psychopath」、「一個朝早冇咗三個親人,唔知點交代」都是當年真實話語,回想當年記者形容周凱亮說話時會牽動嘴角,時而自信地冷笑,「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楊偉倫則揣摩角色,在訪問中坦言角色定位是「好聰明但又好蠢」,形容張顯宗「曾經想同世界有接觸」卻被嘲笑收場,一直未能接受自己。

審訊時被告的反應向來是庭上焦點,憤世嫉俗的張顯宗在庭上如何回應所呈現的證供,是我再次入場的理由。張顯宗在戲中糾正資深大律師的說法,認為里安納度·狄卡比奧也不足以形容他的智謀(至少Frank William Abagnale吧),一幅想「贏」的嘴臉,在庭上表露無遺,每當他聽到唐文奇自辯時的說法出乎意料之後,張都一臉沉重,但當專家下結論稱案件的複雜程度超出了唐文奇的智商時,張又露出了勝利而滿足的笑容。唐脫罪後,張留下一句粗口,這時候的他,似乎是徹徹底底輸了,自詡聰明的他,卻沒能阻止自己的口供,被其他人的智謀推翻。事實上,面試時他被唐文奇搶白「萬寶路」的那一刻,已佐證「聰明」與智商關係不大。他輸了之後,再面對親哥哥,這時候親哥哥的離開,或者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投暗票「制度」:

陪審團制度是戲中重點,在戲中,制度之下還有暗票原則。投暗票,亦即是「不記名投票」乃戲中陪審團初步同意的裁決「制度」。九位不同背景的陪審員因緣際會先廁身於司法制度當中湊合,再透過協商投票方法,解決意見問題。兩場投票戲碼都好到肉,第一場盡顯了我們都熟悉的是是但但投票心態,第二場是最終裁決,但投完暗票,卻有人想追查無罪票源,九人互相猜疑,還要由邱萬城飾演的陪審員李建成(後來戲中的「契爺」)出來「人格謀殺」,指肯定是因為有人讀過希特拉的書,所以投票疑犯無罪,而討論最終亦逼得何富「自首」,後來我們知道,何富投票與鍾雪瑩飾演的陪審員鄭家雯一樣全憑感覺,暗票正是讓這些少數留有空間,不過戲中此一協商制度,終歸還是被輕輕打破。

哲學陪審員:

《正義迴廊》只有 137 分鐘,卻要刻畫九位性格迥異的陪審員。眾多位陪審員當中,有人認為是葉蘊儀飾演的葉惠萍當上了關鍵角色,關鍵在於她是真實尊重和探究了制度本身。我略為不滿「哲學陪審員」高思鈞此一角色定位,到底戲中想呈現出甚麼「智慧」?一位開場聲言「不相信制度」的人,還是乖乖進入制度,最後還要唯唯諾諾稱打算北上搵食的李建成一聲「契爺」,那麼,此人到底是「哲學家」抑或「世界仔」、「契弟」?一聲「契爺」完全推翻了審訊期間的觀感,到底是想影射誰?審訊過程中,高一直保持睿智的姿態,時而拋出理論「奧坎剃刀」來表現自己的不同,然而「奧坎剃刀」理論也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法,關鍵問題還是參與陪審團的這個過程中「我們要思考到甚麼程度」,此句由誰來說,都是關鍵角色。

對年輕人的影響:

影評人葉七城列出了此片要處理很多項的需要「處理」的主題,當中列出的「案件對 3 位不同領域的年輕人(律師、警察及記者)的影響」,感覺情節上的確略為忽略,或者說137分鐘很難處理?警察轉行社工,記者轉做網謀,律師接手處理政治大案;3人在2013年「大角咀肢解父母案」中曾經相遇,然後應該在2022年再度出現幕前?一個疑惑、一個被告、一個感慨,誰又能稱得上在《正義迴廊》中光明磊落呢?

最後還有一點沒有列出,可能就是燒山的自傳幾時開拍?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的意志,至少此刻都還可以自由進出「迴廊」,電影情節脈絡過於豐富,就由我們觀眾的思路和反應去填補,我想也是可以的。

撰文:佟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