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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自己是別人口中的Sunday Painter，有空才會去畫畫，或者只是個會畫畫的建築師。我保證自己一定會堅持畫畫，希望做一個即使不是全職，也是一個有人關注的藝術家。」—— 林偉而

一場世紀疫情，改變了地球人的生活常態，有人迷失，有人尋見。

建築師兼收藏家林偉而（William Lim），是幸運的後者。疫情隔絕外遊閉關，他拿起畫筆抒發鬱悶，反而自得其樂尋到second career。暮年「轉型」，他拋出陸游的詩來自擬：「柳暗花明又一村。」

作為首個踏進這個國際級大藏家家中的傳媒，文化者實感榮幸。林偉而的家不在又一村，而是屹立於半山司徒拔道之巔，露台遠眺整個維港，那是他發育期便住進的安樂窩，他特意把亡母的睡房改造成畫室，一房舊物與鮮花相映照，他的畫作花團錦簇，一幅幅如窗外青山堆疊叢生。

「疫下我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家中，甚麼地方都不能去，造就了一個機會。所以這就是為甚麼，我將我的工作搬回家中，更乾脆留在家中作畫。」我呷着清茶，聽林偉而說故事。以前是聽他的收藏故事，如今是聽別人收藏他的故事。

打破建築師黑白灰的執迷

唸建築出身的林偉而說，自己沒有受過正統的繪畫訓練，但建築的專業、對顏色的敏感度練就了他對空間、背景以至線條的執著，再找出了自己想畫/擅畫的風格。「做設計時，需要有一個空間，而不是空中樓閣。源於這一點，令我的畫面對於空間的表達變得重要，也發展出我的創作視角。我記得在大學的第一堂課上，老師已道明：『我們會將你的視角完全改變。』我想在日積月累後，那些元素自然會留在我的畫中。」

對林偉而影響最大的建築師是法國的Le Corbusier，尤其是他重要的理論Modular Man（模度人），從人的手腳長短、一個身軀 ，由此再變為他其餘所有設計的事物。「一張床要多大、舒不舒服？樓梯要多高，全都和人有着密切的關係。所以我做設計時，一定會放一個『人』在其中，來講解那個空間的尺度比例。」Le Corbusier也是一位經常畫畫的建築師，林偉而希望自己也能成為一位脫離「會畫畫的建築師」一列，外界可以分開看待他在建築和藝術兩方面的成就。

林偉而認為，很多人認為建築師崇尚簡約，堅守黑白灰，他更希望打破這種既有思維，實驗以顏色衝擊來做創作。

醉心莫奈花園座落的法國小鎮Givemy，是林偉而周遊列國還是最回味的地方，他的作品也帶有一點法蘭西風味加香港本土氣息，畫中充滿了他喜歡的花朵與植物，有時他甚至成為畫中人。

西方花園 Vs 茶餐廳色彩

「香港在處理顏色方面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我想可以從茶餐廳說起，它可以用一些不太搭配的顏色將之放在一起，從而營造出具香港特色的空間。所以我自己的設計很多時候都會用到這些香港的元素，就像我設計M+的休息室時，我們都會用一些粉紅色搭配綠色，即一些人們一般不會做，西方未必會用但香港經常會用的一些顏色的配搭，逐漸我便將這些顏色，放在畫作中。」

林偉而在國際建築和收藏界別已是一個「品牌」，但創作上他不諱言是新丁一名。他笑言，「收藏」有助他創作，而創作又會令他收藏躍升至另一層次。「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位置，我很喜歡收藏有關藝術家內心的作品，可能是自畫像，或者是一些與他的生活息息相關的作品，我覺得當這些元素在一件藝術作品裏表達出來時，是很值得收藏的，也影響了我創作時的想法，令我很喜歡將人放進我的作品中，包括畫自己。」

開始畫畫後，也影響了林偉而的收藏觀念。「開始畫畫後，就會更容易從技術上看得出藝術家偷懶。甚至我自己畫時，有時覺得已經畫完了，但第二天再看一看，便覺得有很多遺漏，有沒有偷懶就很容易會發現。」

林偉而的作品，給人一種「秘密花園」的感覺，他認為畫一盆花是很西方的藝術行為，所以他所畫的也包含很東方的花，包括菊花、牡丹，再加很本土的香港窗花、室內空間，成為林偉而專屬的想像國度。「植物在疫情期間，那種堅強亦會令你感覺很重要、印象很深刻。既然我們因為疫情困在屋裏，屋外面的景觀，如花園、風景，就和屋內構成了一個很大的對比。在我的畫作裏，園景、花園對於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事物，像是一種內心的啟發，對於現在形容香港也很貼切，希望山重水復前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生日、拜山、求婚都是花

他認為花很能夠代表香港的人與事，「因為無論是生日、情人節，或是去掃墓、醫院探人，差不多全都用了花去表達。花可以表達很多，花是一個元素，差不多所有油畫家都畫過。今時今日是否還畫花？我更希望可以用花來探討一些新的想法。」林偉而強調花代表其一種內心的反照與受啟發，由一盆花到一個花園，甚至一個空間，將現實和一種抽象或印象去合併，觀照了自己的人生。

林偉而以前都接觸過一些藝術家，他們說捨不得賣自己的作品，現在他也有同感，更以此作為自己衡量作品好壞的指標。「創作一幅作品後我會問自己：『我會不會買這幅畫呢？這個會是我的一個滿意的標準嗎？我捨不捨得賣這幅畫呢？』之前是覺得有很作品都不捨得賣，畫作畫得越好，我就越不想賣出去，用來自行收藏。但是現在我就逐漸放開了，我覺得你的好作品，去到一個好的收藏家之手，或者去了一個好的展示地方，這個對於藝術家來說是最重要的。」

這位疫下逼出來的畫家，望着維港對我說未來：「如果沒有疫情，我根本就不會畫畫，可能一年有大部分時間出去外面，一到週末你都會想飛，就不會有時間去畫畫。我現在一定會堅持畫畫，因為已經變成了我的一部分。」

林偉而最近於中環HQueen‘s開個展，更特意邀請來觀展的人，每人帶一枝自己喜愛的花，放進現場準備好的花樽，這也是一個暗喻。

「短暫或者永恆，我覺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欣賞開花的時間。」林偉而正色道。

撰文：鄭天儀
攝影：鄭天儀、鄭思珩、陳恩慈
剪接：陳恩慈

「林偉而柳暗花明」近期畫作展

展期：5月21至29日（星期日休息）
地點：H QUEEN’S 17樓 （中環皇后大道中80號）
時間：11am-7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