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展廳入口,率先收到一封來自策展團隊的情書,輕輕透露書畫中含蓄細膩的深情。攜着它經過展廳內香港著名藝術家曾建華的大型投影裝置作品《寒江──在此與那之間》的空間,踱橋至盡頭,繼而走進展廳深處,古時筆墨下的情感記憶,也彷彿逐步揭露出來。

情是人性的根本,人的一生總與情結下不解之緣。除了愛情以外,還包括各種關係中千絲萬縷的情誼。以「情書」為引子,香港藝術館的新展覽「情書──跨越虛白時空的不朽情懷」,將28組虛白齋藏品分成多個範疇展示:愛情、親情、師生情、友情乃至民族情,細探歷代書畫家的情感世界,部分更蘊藏了不為人知的故事。

情書
展覽分成愛情、親情、師生情、友情、民族情五個範疇展示。
香港藝術館總館長莫家詠表示,希望以嶄新的策展手法,讓藝術連結生活。
(圖片由香港藝術館提供)

投影裝置作品《寒江》 曾建華的無限情思

秘而不宣的單戀、家人之間的相扶或別離、亂世下的民族情操……這次展出的作品,仿若一封又一封親暱呢喃的情書,在人們匆匆數十載的人生中留下恆久的記憶。相比展廳中的一片雅靜,藝術家曾建華的情感世界則更為強烈,戰火頹垣的影像、掏空的圓月、離別與思念,連同那些美好而平淡的瞬間,週而復始。

「很多時候我們不停地重複同樣的事情,有些人認為重複發生的事情都很相似,但我逐漸意識到在重複的過程中,其實有些東西正慢慢改變。」說着的時候,作品中的影像不斷循環,在震憾的光影與聲效之下,曾建華話裏似是多了份淡然。

參考中國書畫的「一河兩岸」構圖,《寒江》透過一道橋改變了展廳的整體空間,形成牽引觀眾走進虛白齋的路徑。一向善用空間進行創作的曾建華,在過往的作品常以黑白影像探討生命循環不息的過程,像是​​代表香港參與威尼斯雙年展之作《無盡虛無》。現在經歷疫情後再創作,面對各種悲歡離合,亦讓他的作品有了隱約的轉變。

曾建華透過燃燒中的椅子寄託對嫲嫲的思念。

「以前相對不會透露那麼多個人感情。」思索片刻後,曾建華緩緩說道。「影片的處理也較幾年前多了一種細碎的感覺。以前的作品比較連貫,又起又落,然後再循環。現在我更喜歡那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從藝術家對於「轉折」的興趣,不難看到近年社會經歷所烙下的印記──面對由疫情、戰事所引起的紛亂世情,曾建華以「超現實」來形容過去兩三年的情況,直言:「大家沒想過一個城市可以完全停擺,也令我發現,世界原來是可以突然一百八十度翻轉的。」

除了呈現對宏觀世界的看法與觀察,《寒江》同樣埋藏了曾建華自身念念不忘的故事。在影像後段,四周籠罩於漆黑之中,一張燃燒的椅子劃破夜幕而現。肅穆的靜謐,原來蘊藏了他對嫲嫲的思念:「葬禮的時候,需要燒一些物品給她。有一幕就是把她的外套放在椅子上,然後燒掉。那幕對我來說印象深刻。」由社會到個人,在橋的兩端,那輪掏空的圓月、女性的剪影,隱藏藝術家的個人故事之餘,也讓觀眾代入其中,投射腦海裏惦念的人和事。

情書, 曾建華
曾建華裝置作品中的女性剪影,呼應館內展品之餘,也讓觀眾從中投射自身掛念的人。

「情」的百態 寄情書畫的藝術創作

以情切入的「情書」展覽,透過虛白齋的書畫藏品呈現不同的「情」──例如那些堅貞動人的愛情故事。藝術的表達離不開現實生活的真摰情感,作為中國書畫家中難得的女性畫家,馬守真是明代秦淮八艷之一,才貌雙全,傾慕者眾,卻獨愛才子王穉登。

馬守真(1548-1604)《翠竹幽蘭圖》
1599
水墨紙本立軸
虛白齋藏品
(圖片由香港藝術館提供)

「當時馬守真得罪了一名南京的官員,遭人追逼,中途得王穉登所救,馬守真心存感激,更有意以身相許。然而王穉登不願乘人之危,最終二人只透過書信來聯繫這段感情。」香港藝術館館長(虛白齋)麥詠雯站在馬守真的《翠竹幽蘭圖》前,娓娓道來畫中故事。「現在再看她筆下的蘭與竹,雖然姿態柔弱婀娜,但仍能生長於荒坡野嶺中,正如畫家自身的寫照。」

香港藝術館館長(虛白齋)麥詠雯娓娓道來畫中故事。
(圖片由香港藝術館提供)

在「虛白齋藏中國書畫館」展出的藏品,悉數由已故齋主劉作籌捐贈。這次展覽透過書畫展現的師生情誼中,有部分亦與劉公密切相關。自少居於新加坡的劉作籌,在上海暨南大學修讀時,曾分別隨著名畫家謝公展及黃賓虹學習花鳥和山水畫。有次黃賓虹帶了一幀書畫贗品上課,詢問學生們的意見,卻只見劉作籌提出疑問,表示此作跟平日臨摹的古畫很不同。此後黃賓虹即視他為高足,因為他一看便知道畫作並非真蹟。

虛白齋藏中國書畫館的藏品全由已故齋主劉作籌捐贈。

這次展覽展出的作品,包括黃賓虹《湖濱紀游圖》、謝公展與學生的合作畫《十分春色》與《歲朝清賞圖》等,皆呈現了師生之深厚情誼,更與齋主劉作籌有所連繫,體現了他在鑑藏之路上的啟迪。除此以外,從親情、友情、民族情這幾個區域的展品中,也各自埋藏歷代書畫家的情感,有待觀眾從中發掘那些為情而書、為情而畫的一幀幀「情書」。

黃賓虹(1865-1955)
《湖濱紀游圖》
無紀年
水墨設色紙本立軸
虛白齋藏品
(圖片由香港藝術館提供)

「情書──跨越虛白時空的不朽情懷」展覽及曾建華作品《寒江──在此與那之間》

日期:即日起至8月9日(第一期)
2023年9月8日至2024年1月24日(第二期)
地點:香港藝術館二樓 虛白齋藏中國書畫館

撰文、攝影:鄭思珩(部分圖片由香港藝術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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