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化身成一水滴,留於大海,純粹地唱歌、做音樂。」──洪嘉豪
最初對洪嘉豪的印象,是〈掉進海的眼淚〉裏沉鬱的水象男孩、自謔平庸的「窮小子」;後來,是在「小薯茄」裏自認吹水可以出書、幽默貪玩、毫無包袱的「院長」。
感性與率性,是洪嘉豪的兩面。出道五年,由「叱咤樂壇生力軍」金獎,到去年首辦個人演唱會、接連推出專輯,「情歌」和「搞笑」是他的關鍵詞。樂觀的外表下,音樂之途看似一帆風順,洪嘉豪卻說,經歷過低潮,面對各種標籤,現在才逐漸找到自身的定位,並且發現:「我就是那個純粹想唱歌、做音樂的人」。
由沾染世界混濁,到隨之而來的「沉澱」與「淨化」,自覺與「水」相似的洪嘉豪,在新碟《Cleanse》中,以五首歌講述一場圍繞水的生命循環。「水沒有選擇,一定要向下流,流經甚麼物質,就變成那種物質的形態,有點像我的性格。」
近年流行佛系生活,但在樂壇摸索多年的洪嘉豪,有自己的一套「水」系哲學。

唱出入行五年來的心境變化。
如水的兩面:溫柔與叛逆
水至柔,被形容為像水的人,身上常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柔和與感性。可是在洪嘉豪眼中,水還有另一面向:「通常大家覺得水很溫柔,但有一次我洗車,被水槍射到手,就刮損了,直接𠝹傷了手。所以我覺得,水其實都很有攻擊性,就好像我那樣。」
鏡頭前開朗貪玩,唱歌時憂鬱感性,洪嘉豪如水,也有截然不同的兩種面貌。問他哪一面更貼近真實的他,身穿休閒T恤,倚沙發而坐的他,毫不諱言是前者:「其實咁嘅,即貪玩嗰一面係多啲,始終我都係一個怕悶嘅人。」

由讀書至今,叛逆似乎是天性。洪嘉豪坦言,讀書時尚未有甚麼目標,「那時不知道自己做甚麼,即每日放學後,要做的功課都不做,就去玩。試過測驗不寫名──反正也不會做,寫來做甚麼?洪嘉豪三個字,我就那樣劃了三條線,但全班只有你一個沒寫名,那就被人發現是你。」原本只愛踢足球的洪嘉豪,會考後發現自己喜歡音樂,又笑言不想沒書讀,於是入讀了香港演藝學院,主修聲音設計。「讀演藝的時候,唔知點解無啦啦自己寫歌,無啦啦自己唱完又錄埋,發現自己其實也很喜歡音樂。」
潮起過後有潮落
「隨波逐流、Go with the flow嘛。」
擔當幕後工作多年,到了2017年,香港華納唱片舉辦「華納賞識你」音樂比賽,洪嘉豪將自己的demo寄了過去,最後順利得到歌手合約。描述入行經過的他,說起來輕描淡寫:「沒理由你想做音樂,他們又選了你,然後你說不做,這樣就很奇怪嘛。那時我就覺得,既然天掉了這個機會給我,那我就要放手一拼。」
簽約次年,洪嘉豪派出首支作品〈半天空檔〉正式出道,同年擊敗曾樂彤和黃妍等,獲得叱咤生力軍金獎。由入行到獲獎,貌似不費吹灰之力,接下來兩年,卻陷入了無可避免的低潮:「不只是說事業不好,是你整個人很多時候都很負面,好像有個黑雲包覆着你。」

他以「洪」式哲學中的「雞蛋與雞」來解釋:「到底是先有雞蛋還是雞呢?即在比喻:我不知道到底那年是我成績不好所以我不開心,還是我不開心所以成績不好。以前不懂得放下,譬如你今天罵我,我會不懂得釋懷,會感到難過,這其實挺累的。直到近這兩三年才懂得要開心,知道有些事情不用看得太重,即是你可以接受別人的意見,也可以作出改善,但不要過分專注於負面的那一面。」
由迷惘於自身定位,到變為追風踢浪的「海邊的呀豪」,洪嘉豪的轉變,源於跟「小薯茄」合作拍片。「其實這樣會不會真的太沒有包袱?」在鏡頭前這樣說着的洪家豪,有時模仿張家輝講對白、有時當個9upper搞搞爛gag,充分演繹甚麼是「被唱歌事業耽誤的Youtuber」。洪嘉豪回想:「因為那段片,真的終於有機會讓我放飛自我,跟他們打成一片。以前沒有機會跟這樣的人合作,而且也可以當作小試牛刀,看大家是否喜歡我真實的性格,怎知原來他們很喜歡。」
他半抱怨半開玩笑地續說:「啲Fans呀,直情鍾意影你樣衰啲相,多過影你靚仔!」流露真本性的「林村嘉豪」,乾脆做回那個貼地、真實的男孩,以敷面膜、睡相示人也不以為意,坦然笑道:「試過打開一個TG(Telegram)群組,每一張都是我睡死的樣子。以前的人希望把偶像拍得很靚仔,現在他們喜歡樣衰的。那我就直接睡覺吧。以前不會這樣的,現在就不管了,拍一個MV,一天睡了七遍。」
認清自己 隨波逐流的當下
染污、沉澱到淨化,是成長的必經循環。雖然洪嘉豪仍說:「趁我的樣子還有幾分傻氣,那就多做幾年長不大的男孩。」但逐漸認清自己的過程,也是生命階段裏的另一種成長。
「水系列」專輯《Cleanse》,是他這幾年來的沉澱記錄。這場水系男孩的覺悟,始於一首〈污糟兒〉:「會有這首歌是因為,入了這一行,有些人會覺得你身光頸靚,也有些人覺得你是『偽人』,其實這些都是標籤。」沉淪於大染缸,度過〈還原淚〉中淌淚的日子,到了〈海邊的呀豪〉學懂把步伐慢下來,在偶爾平靜、偶爾洶湧的河流上〈隨波逐流〉,最後的〈洗面〉,則把每天視為洗心革面的機會。
「我經過了這個過濾和淨化的過程,發現有些事情是逼不來的。」洪嘉豪舉的例子是──寫歌。「我已經到了一個境界,寫了大概15分鐘,寫不到我就不寫了,寧願打機或是睡覺,總之就不要寫,時候到了自然就會寫到。」
洪家豪創作上的「水」系哲學就是如此:順其自然,帶點佛系,也未嘗不好。但漫不經心的背後,他仍然有自身的執著與追求。例如他說,想挑戰一些不一樣的「洪式情歌」:「完了『水』這個題材,又要開展新一頁的人生,過往一兩年的歌如〈逆時車站〉、〈及時行樂〉、〈污糟兒〉、〈還原淚〉甚至〈洗面〉,都多少帶點溫柔,接下來希望嘗試保護性強一點的角色。曲風上也會有些改變,因為現在歌都已經定下來了,都是風格很不一樣的,並且嘗試摸索另一種唱腔。」
大概不變的是,洪嘉豪仍是那個兼具「認真」與「搞笑」的人:他既可以是〈污糟兒〉裏惘無依歸的水中怪獸,可以是〈隨波逐流〉裏與人海對峙、尋求自由的水滴,也可以是自得其樂地在台上隨風跳舞的〈海邊的呀豪〉。
依舊率性,依舊貼地,是屬於洪嘉豪的「水」系人生,一如他自己的描述:「一起歌好認真,唱完之後,到講嘢嘅時候又可以哄到大家笑,咁大家就滿載而歸。」

讓歌迷滿載而歸。
撰文:鄭思珩
攝影:鄭思珩、蔡詠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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