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太古150週年的紀念特刊》,看到書中香港島曾是渺無人煙之地,與如今的車水馬車是迥異的對比,太古業務遍佈衣食住行,舊廣告特別吸引。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香港成功曇花一現的企業多如牛毛,永續長青的百年老店則如鳳毛麟角,更何況150年?與幾代人同甘共苦而屹立不倒,必定充滿故事。

英資的太古集團(Swire Gorup)就紮根香港逾150年,已傳承至創辦人施懷雅(John Swire)家族的第六代掌舵,見證香港由小漁村變身大都會。

小時候我家住海旁,小學更是船塢原址建成,平時晚飯後的消遣就是和父親坐渡海小輪横渡港、九,最愛聽老人講船塢與海岸的故事:昔日小孩愛在船塢木廠的柱陣玩捉迷藏;「鹹濕佬」最初是形容碼頭苦力的專用詞。香港的前世今生,都圍繞着這個拂着帶鹽風的海灣演變。

兩三年前開始撰寫著作《地方營造–重塑街道肌理的過去與未來》,特別留意各區的place making 個案,中產代表「太古城」就是個很好的範例。陪伴香港一同成長的太古,早幾年更成立「太古集團香港歷史服務部」,搜集、整理並永久儲存百年香港民生的珍貴檔案與港人共同建立的集體回憶,其中有關太古城的歷史,便成了我非常有興趣研究的範疇。

香港最早的地方營造

太古於1870年在香港開設首家辦事處,1874年開辦前往香港的沿海航運服務,讓東方之珠聯繫世界。同時,太古發現荒蕪的鰂魚涌臨港口深水區域,既可建造工程作貿易發展的後盾,又能提供食水及花崗石,於是起了發展最大工業區的念頭,設立了船塢、煉糖廠、汽水廠,成為當時香港最大規模的工業設施,養活了無數打工仔,成就了太古社區。

最有趣是看到歷史,當年海外市場萎縮,太古因為擁有自家煉糖廠和大型水塘,於是順理成章地想到拓展本土新業務—製造汽水。1965年, 太古更成功收購香港汽水廠,取得了「可口可樂」裝瓶廠的經營權。後期更引入「雪碧」、「芬達」和「玉泉」忌廉味梳打,以及以及廣為人熟悉的「陽光」檸檬茶。

收到太古150週年的紀念特刊,看到書中昔日鰂魚涌是一處渺無人煙之地,與如今的車水馬車是迥異的對比,既沒有基建,又缺乏勞動人口。但煉糖廠的機器以蒸汽推動,是勞動力密集的工業,動輒需要逾千名工人輪班當值,如何確保廠房每日24小時無間營運?訂立長遠發展大計的太古,不僅築路搭橋編織交通網絡,運輸原材料、燃料、工具;甚至建造宿舍以吸引勞工進駐,並為這些新增人口供應所需的日用品,成功效發歐洲的「模範村」(model village),建立出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社區。

從舊照看到,每天早上工人撐着傘徒步往太古工業城上班,照片配套的圖解如此寫道:「既是同事也是鄰居。」工業城有福利及康樂建設,游泳池、乒乓球場甚至足球比賽但同時有植樹計劃,衍生澎湃的活力,是亞洲最早的大型城市規劃及place making 個案,也呈現了一道有趣的都會風景。

活力澎湃的中產生活圈

太古船塢和太古煉糖廠於1970年代中期相繼關閉,香港也進入了經濟起飛的時代,這地方也分階段進行重建,發展為更活力充沛的住宅和商業區,即現時太古城、太古城中心及太古坊一帶的中產生活圈。而集團也不斷發展,業務遍及港人衣食住行,目前有三萬四千多員工。

望着海一片,滿懷倦,無淚也無言。維港依舊,父親卻早已離開了;原來,這海灣一直要有守護人,否則它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書中訪問了香港大學太古海洋科學研究所的教授Yvonne Sadovy。香港是國際活海鮮貿易的主要樞紐,由於過度捕魚令全球魚量下跌,多年來她與團隊一直仔細監察香港食肆的魚缸,以面容識別技術協助打擊非法進口的蘇眉,推動可持續採購魚類的方案。

坐在渡輪上看這本特刊,它濃縮了香港過去150年。碧藍無邊、數葉白帆,陽光照著遠方,看不到盡頭。吾生有涯,未知將來150年這海灣有何變化?

撰文:鄭天儀(文藝平台「The Culturist 文化者」創辨人及大業藝術書店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