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記人的職涯很短,(作為舞者)我的事業開始了然後已經完結了,人生就像這樣,所以你需要留下一些東西,讓人記住!」
大師來了。馬拉科夫(Vladimir Malakhov),誕生在蘇聯年代的烏克蘭,從小習芭蕾,24歲加入維也納國家芭蕾舞團成為首席芭蕾舞者,他的表演震撼世界,被稱為「世紀舞者」(Dancer of the Century )。籌備經年,香港芭蕾舞團(港芭)呈獻、三位國際頂尖芭蕾舞巨星參演,講述一段傳奇禁戀故事的大型舞劇《舞姬》( La Bayadère),快要在香港作亞洲首演。年輕時當舞者從沒有在香港表演過的馬拉科夫,終於以編舞家的身份,帶來他的第一個作品。
激情、鴉片、毒蛇、鬼魅、諸神……準備好一切感官,迎接遠古印度森林上演的神劇──19世紀俄羅斯芭蕾舞名劇《舞姬》。被命運捉弄的神殿舞姬尼姫雅,苦戀已有婚約的貴族戰士索羅。纏綿愛戀、深宮陰謀、復仇、贖罪千絲萬縷,交織在明庫斯扣人心弦的音樂。《舞姬》一直是最受歡迎的古典芭蕾之一,歷久不衰。
芭蕾之父改編
「1996年,我第一次來港。當時我先去日本,中途想看看回歸前的香港。」馬拉科夫說:「當時是2月,我預留了三天來港,上機後空姐認得我,問我:『你去香港跳舞嗎?』我說不,我想去看看,因為香港快回歸了。他們說:『這不是好時機,因為你遇上農曆新年啊,所有店都不開門。』」馬拉科夫說,只記得逗留的半島酒店很漂亮,這是他第一次來港。近月他到了北京舞蹈學院教學,被稱為「馬老師」(用普通話念),這次從北京來港,感受到香港的變遷。
他從小習舞,十歲就入讀當時俄國Bolshoi劇院芭蕾學校,18歲成為「莫斯科古典芭蕾」首席芭蕾舞者,24歲到歐洲,成為維也納國家芭蕾舞團首席舞者,自此在歐洲相當活躍,也是當時全世界最閃耀的芭蕾巨星。2004年柏林國家芭蕾舞團成立,當年36歲的他便擔任舞團的藝術總監,直至2014年為止。後來他又到了東京等不同城市工作,足跡遍佈全球,他一直在柏林定居,但最近到了北京舞蹈學院教學,住了在北京。
《舞姬》本是印度七幕詩劇,後來被俄國古典芭蕾之父Marius Petipa改編成芭蕾舞劇,成了古典芭蕾輝煌時期其中一個經典。香港芭蕾舞團為何選擇上演《舞姬》為舞秀的閉幕節目?
港芭藝術總監衛承天(Septime Webre)說:「《舞姬》是古典芭蕾舞劇中最具挑戰性的作品之一,我認為現在挑戰該劇能提升舞團的古典芭蕾標準。《舞姬》有一些非常標誌性的片段,例如『幽靈王國』場景,場上將有24位女舞蹈員一致翩翩起舞,美得驚人!還有就是炫目動人的金身神像獨舞及極具戲劇性的衝突表演,教人目不暇給。這些挑戰不單考驗舞蹈員的技巧,還要求他們的敘事能力;而我認為,香港芭蕾舞團已準備好迎接這巨大挑戰!」

《舞姬》在1877年首演,出現得比《天鵝湖》更早,影響深遠,原劇共六幕戲,演出很長,故事講述古印度舞姬Nikiya與英勇戰士Solor的愛情故事,二人相戀,卻遇上了傾倒於Nikiya美貌的祭司,心生妒忌,懷恨要將Solor置至諸死地。劇情發展下二人面對生死離別、山崩地震、神殿倒塌,它是傳統史詩式、氣勢磅礡,令人再三回味的作品。
馬夫科夫回應:「Petipa是世界上最好的編舞家,這是他的創作,但『幽靈王國』片段原版表演共有48個女生舞者,48個啊!它很大型也很困難。當年Petipa的舞團很大,但如今一般舞團不會有這麼多人,大家一般做24或32個,已經不錯了。」
他說,這是個美麗的愛情故事,也是三角戀故事,「男女之間有很多這種愛情故事。因為故事本來自印度,也就是亞洲文化的一部份,風格跟其他芭蕾略有不同,我會盡量保持它的原貌。但傳統它全是女舞蹈員的,男生沒有甚麼表演,我把一部份給了男生跳。這麼多年來,我總是想重新設計一些經典舞蹈。」他透露,結局也做了一點改動,他做的是Happy Ending大團圓結局。
編舞要有彈性
作為世紀觸目芭蕾巨星,可以猜想,年輕舞者參見他,要在他眼前跳舞,壓力都大得不可想像。馬拉科夫工作時全世界遊走,見盡不同國籍、不同才能的舞者,他說排練和創作時,要有彈性。「當我開始和舞蹈員合作,當然會為這些人和自己創作一些新東西,大家身體是不同的,他們做不到我做的事,但他們也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所以我非常有彈性。」
合作時,他會叫對方先跳原本的舞步,如果效果不佳,再作修改,「他們跳這個舞蹈,必須感到舒服,不然會受苦.有些舞者說,它原本是這樣的,我不會改變,有些舞者則覺得Oh My God!我要這麼跳?!我不喜歡這樣,我希望他們享受每一刻,在舞台上,觀眾不會想看到他們受苦,看到恐怖的眼神。大家演出前必須確定,一切都會成功。」
談成長,談學芭蕾,他說自己小時候學舞,做得不好是受罰的,「時代不同,當年這是容許的。」他說習古典芭蕾很艱辛,它難度很高,「你需要從小的時候開始訓練自己,如何站起來,如何用手臂。」他說古典跟當代舞很不同的地方,是當代舞有容錯率,若你中途跌倒,再起來繼續跳,觀眾也未必知道,「但跳經典不一樣,它是很難的,當代舞者不可能跳到古典芭蕾。」談古典與當代的分別,他以iPhone為例,「如果iPhone 14出現,你會忘記iPhone 13,但是如果你買了美麗的古典雕塑,它是沒有第二代的,它是獨特的。經典只有一個,現代有很多東西。當現代的東西已經不存在,經典的東西還在,它會被保留着,直到永遠。」
三個星級舞者參演
《舞姬》籌備有好幾年了,因為疫情,上演日期一拖再拖,這期間他在柏林,怎麼跟港芭的舞者開會,怎替他們編舞?「我不喜歡用電腦,我比較喜歡發訊息和接電話,或者我會聯絡經理、談論細節。」疫情期間,有些編舞家與舞者分隔兩地,會利用Zoom和舞者溝通,但馬拉科夫不喜歡這樣,「你用電腦和見真人是不一樣的,見面很重要。2月時我來過香港,看了他們跳舞一陣就知道誰能跳了,然後加上藝術總監的建議,我們商討後找出解決方案。我的助手也來了,她是日本人,從前跟我在柏林國家芭蕾舞團工作,後來我離開時她也跟我一起走了,大家合作已經十年了。」採訪前一天,舞團試跳了第二次,馬拉科夫看了覺得不錯,心情愉快。
這次演出,除了是馬拉科夫編舞、由香港芭蕾舞團演出,也請來三位國際知名星級舞者演出,他們包括了皇家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Vadim Muntagirov 、Marianela Núñez和柏林國家芭蕾舞團首席舞者Iana Salenko出演,「他們都是很美麗的舞蹈員。我和Iana認識很久了,因為她以前是我的學生,後來和我工作了多年,我把她帶到了柏林國家芭蕾舞團時,我是藝術總監,後來我離開了,她留了下來。她很容易合作,人很Sweet,很享受工作。她個子小,但擁有一雙美麗的腿、技巧十分之好。」
採訪當天,港芭安排了記者觀賞了排練,馬拉科夫坐着看了一陣,又落場帶領着舞者跳了起來。他總是滿場飛、情緒高漲。工作時認真,私下的馬拉科夫人很親切,他喜歡開玩笑,表情多多。

過去三年,因為疫情他被困在柏林家中,很多演出都取消了,他說2020年本來應該屬於他人生中最精采的一年.他有很多演出,又到處教學,但疫情突然殺到,全部活動都取消和封關了。窩在柏林家中的他被姪女勸說,要替他開Instagram帳戶,本來說過不開臉書、不搞Twitter、IG的他受不了大家的轟炸,終於開了IG帳戶,疫情嚴重期間,他每天做直播,在網上授課、做示範,又拍下不少搞笑短片,部份短片只有音樂和簡單的動作、表情,帶點默片風格,相當搞笑,「去年,我的帳戶被駭了,取不回來,幾萬個Follower和影片都不見了,只好重新再開一個新帳戶。」問他喜不喜歡社交媒體,他做個鬼臉,說Yes and No,有喜歡的部份也有不喜歡的。
聊天時他平和親切,但對藝術和自己的要求很高,記者問他覺得這次演出如何,他只答了一個字:Nice。「你可以去問舞者覺得怎樣,但我無法評價自己,我總是批評自己的。從前跳舞,老師總是問我好不好,他說你跳得很好,但我並不確定。大家都喜歡聽到『你很漂亮!你很好!』這些讚美,但這樣他們不會成長啊,所以你很少會聽到我說Fabulous,但我頂多會說好或不好,說一句Nice。我不會說很好,它總是可以更好的。」
時代變了,在馬拉科夫成長的年代,沒有手機,沒有五花百門的娛樂,沒有那麼多東西令你分心,「當年我們打個電話,是要用投幣電話的,你記得第一部手機電話有多重嗎?不同的還有舞者,如今的舞者技術很強,女孩可以轉圈轉得比男生更好,但你要考慮的是質量,而非數量啊,如果我想看量,我去看中國雜耍就可以了。別忘記芭蕾不是雜技,它是需要美的。」
作為北京舞蹈學院教授,近月他在北京教學,又在香港排舞,亞洲舞者與歐洲的比較起來,感覺如何?「他們技術上做得很好,但是歐洲的靈魂與亞洲的心不同,亞洲的心太冷了,太害羞了。」他抱住旁邊的公關人員說:「亞洲人不會這樣熱情擁抱,但這是最好的。我總是對他們說:Talk(說話啊)!我愛你,你愛我,你是誰?我會這樣要求他們的,但對他們來說這很難,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對於不熟悉芭蕾的觀眾,又該怎樣去了解芭蕾?「我們需要開放我們的心,然後,你才決定你喜歡或不喜歡。因為有些人聽到一些東西,就會說我不喜歡。食物或冰淇淋、衣服也好,你試了再說嘛。別忘記人的職涯很短,(作為舞者)我的事業開始了然後已經完結了,人生就像這樣,所以你需要留下一些東西,讓人記住!」
香港芭蕾舞團 : 中國光大控股有限公司榮譽呈獻《舞姬》
日期:2023年6月2日(晚上7:30)& 2023年6月3日及4日(下午2:30及晚上7:30)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節目詳情:https://bit.ly/429PUjm
撰文、攝影:何兆彬(劇照由香港芭蕾舞團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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